三十三

手上持有250mm鏡頭的我有著絕對優勢，我站在離希慎不遠處、連接著銅鑼灣廣場的天橋上，假裝是個龍友一直對準向西的行車線。

這個位置能離遠看見駛來的巴士，而長焦距的鏡頭亦能讓我清楚看見車牌。

這位置雖然離得有點遠，但能確保自己不被發現，較遠也有較遠的好處，能看見車輛與車輛間的距離，而不會是一輛接一輛地擠在站前，讓我錯過車牌號碼。

的士和穎妍乘搭那輛巴士同樣是走東區走廊，理論上我不會快她太多，我屏息靜氣地看著觀鏡窗，幾乎能確認下一輛出現的8p就是目標，甚至連車牌都不用確認。

但謹慎如我，當然會萬無一失。

絕對不能跟丟穎妍是這次行動的最大宗旨，如果跟丟了我晚上肯定睡不著覺。

喜歡這種感情絕對是慢性毒藥，會蠶食所有理性和安全感。

只有對方給出的愛才是解藥，少了一絲一毫都足夠讓人抓狂。

可是，愛這東西又怎麼去量化呢？

穎妍不知道她給出的愛距離填補我那深窪還欠多少，我像個曝曬完一整天只剩半滴水的枯井，渴求被填滿，再溢出至泛濫。

望梅止渴，我亦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去止住各種胡思亂想。

沒多久，8p轉入街道，一切都躲不過我如老鷹一樣的專注力。

我馬上衝下天橋，混進銅鑼灣人頭湧湧的群眾當中。

8p這輛車乘客眾多，在希慎這個站保守估計會下來二三十人，穎妍不會行頭，亦不會包尾，她會在大概中間打後，接近末段的人當中下車，和她拍拖的日子中這些小習慣不會逃得過我雙眼。

掌握到她下車的習慣能讓我大大地迴避和她碰個正著，在我趕到的時候，我至少知道她仍在車裡擠著等出來，而不會左顧又盼地看她是否已經出了來。

我只需靜靜站在一個隱蔽處等待她的身影就行了。

除了心跳聲之外，我實在想不到其他會使我露餡的破綻。

如果穎妍下車後，是往我的反方向走，那我便尾隨她，如果她是往我的方向走，那我就找個人cover自己，會她擦身而過後才調過來尾隨。

雖然後者的風險很高，不過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頂多被她發現然後對她說我也約了人在銅鑼灣。

幸好，天助我也，穎妍下車後是往回走，即是我的反方向。

我保持著六至七人的距離跟著她，她不突然回頭的話，我基本上安全。

待會只要確定她是和一班同學聚會，我就心滿意足，馬上離開。

求你這次真的是說真話，而不是撒謊騙我。

她越過馬路，我亦緊隨其後。

銅鑼灣有各大等人地點，一是希慎，二是sogo，三是世貿，四是皇室堡，五是ikea，六是翡翠明珠廣場，排除了希慎，接下來最接近的是sogo。

在越過sogo前那條大馬路的時候，我踮起腳尖看看大門口那邊有沒有一群年青人在等人的樣子，生怕穎妍突然和她們會合後會轉過頭來。

結果是沒有，不過也要提防她突然停下的可能性，畢竟穎妍可是那種約會會早到的女生。

還記得，我們一開始拍拖的時候，頭幾次約會我總會比約定時間早到十分鐘，可是每當我到達的時候，穎妍總是比我更早。

「sorry呀！你等咗好耐？」即使我沒有遲到，還是道了歉。

「嘻嘻～唔係呀，一陣之嘛，你都早咗到喎！」她笑意盈盈地說。

我真的好懷念那時候她的那個笑容。

「點解你仲早過我嘅…？我明明唔想你等先早到…」我說。

「咁我住得遠呀嘛，唔想遲到咪預鬆少少時間囉～況且你都咁早，我都係等咗一陣啫～」

「咁我下次再早啲！」我說。

「唔使啦！你唔覺得，等人係一種樂趣咩？」穎妍說。

「點解咁講？唔係應該好憎人遲到咩？」我問。

「唔係㗎～首先你無遲到先啦，所以你個白痴仔，你頭先道咩歉？同埋，等人嗰陣，會期待，會興奮，等耐咗都唔見嘅話，會緊張，會忐忑～你唔覺得好過癮嘅咩？」她邊說邊挽著我的手前行。

「係咩？下次我試下等你先！」我說。

「你等我，咁我等咩呀？」

也許在很多人之間，慣性遲到已經成為習俗。

然而在我和穎妍之間，則是慣性早到。

即使是往後和她分手了之後，我也保留著早到的習慣。

回到那次跟縱事件，我一路尾隨穎妍，穿梳在銅鑼灣的街頭之中。

直到她到達皇室堡。

她在門口拿出了電話，看來是最早到達的一個。

我在對面馬路的小巷中陪她一起等待，最先等到的，是一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