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及後，我問阿欣係點樣變到唔鍾意我，然後佢答：「每個女仔都會為等候而設一個限期，當個限期嚟到嘅時候，就會咚一聲，放低晒所有，而我為你設嘅限期只係去到高考放榜，之後我決定喺入大學嘅時候，我要係全新嘅自己。」
「所以，如果你真係鍾意人，唔好扼殺任何一個可能性，亦都唔好睇低自己。喺期限未過之前，把握好機會。」阿欣臨別之際鼓勵我。
呢番相遇，令我感概萬千。
如果我無遇上KATHY，如果阿欣無結到婚，我一定會當場同佢表白。
彌補返咁多年嚟錯過嘅時間。
到最後，我都無問佢係點樣俾人搞大個肚，不過已經唔重要。
即使佢嘅HALL生活淫荒無道，即使佢真係一隻HALL雞，都唔重要。
佢，依然係我曾經好鍾意好鍾意嘅阿欣。
最重要嘅係，呢個阿欣都有鍾意過我。
記得自己曾經寫低過：愛情入面，存在著時差，我秒針嘅一圈，可能已經係佢分針嘅一圈，就算兩情雙悅，都不見得會交會喺一齊。
我同阿欣就係咁。
兜兜轉轉，彼此剖白心聲嘅時候，佢已經坐上另一班列車，到達人生另一個月台。
「我諗，我直到大學畢業為止，都一直鍾意緊你。」我最後同阿欣講。
佢微微一笑，摸摸我個頭：「多謝你呀傻佬。拜拜啦，下次出嚟飲茶！」
望住佢離去嘅背影，我默默祈求佢可以得到幸福。
而我亦都係時候，搵返令我幸福又令我心痛嘅源頭。
其實，我曾經都有過夢想。
我嘅夢想係，成為一個畫家，一個世界著名嘅畫家。
由細到大，我都好鍾意畫畫，我覺得呢個係我唯一表達情感嘅方法。
所以，好自然地，我中三嗰年，都揀咗ART嚟讀。
中五會考，我ART拎咗個A，呢個A俾咗好大勇氣我，叫我唔好繼續讀中六，而係去修讀一啲關於藝術嘅課程。
不過，我屋企人反對。
佢地話，喺香港，畫畫係無出色，叫我死咗呢條心，疊埋心水讀書。
由細到大，我都好聽屋企人話，嗰次都唔例外。
我拎住14分，乖乖地咁去登記升中六，然後揀咗兩科商科嚟讀。因為嗰陣我地學校A-LEVEL無開ART班。
中六之後，為咗滿足屋企人要我讀大學嘅心願，我死讀爛讀，根本連畫畫嘅時間都無，漸漸地我放棄咗呢樣嘢。
因為要用畫畫衝出香港，真係好難。
最後高考放榜，我啱啱好可以讀到啲公廁商科……就同畫畫越行越遠。
嗰次你問我，係唔係會俾人嘲笑嘅夢想先有實踐嘅價值，仲叫我打五百字SEND俾你，我無理到你。
因為我嗰陣，係一個無夢想嘅人。就算我點講，都說服唔到自己。
依家，我想答你，唔係。
無論係咩形狀嘅夢想，都有實踐嘅價值。
就算你嘅小提琴、我嘅畫，都衝唔出香港，咁又點？
大至登上世界舞台，小至有一個人欣賞，都可以係我地追求嘅夢。
我想同你講，我搵到我嘅夢想。
其中之一係，搵到人欣賞我嘅畫作。
而我，開始返畫畫。
我將呢段說話打入WHATSAPP，答返佢之前嗰條問題。
唔知係唔係酒精影響嘅關係，我諗都無諗就SEND咗出去。
我已經做好被藍TIC嘅心理準備，或者會被BLOCK，被鬧，被討厭……
但我呢一刻，只係想表達自己嘅心意。
藍TIC。
藍TIC之後，我呆呆望住個MOON望咗成粒鐘。
KATHY無回覆到我。
連輸入中都無出現過。
亦都算係我意料中事。
我訓喺床上面，典兩典，又望吓天花，再典兩典，似乎，無我想像中痛。
訓醒嘅時候，我依然渣實部電話。
我希望我唔會錯過KATHY搵我嗰吓震動。
結果係，成晚部電話都無震過。
我實在唔明白，點解佢可以話變就變。
明明早一排，大家已經去到推心置腹嘅階段，但一剎那，成段關係就中咗面目全非腳。
我鍾意你者，但我無講你知喎。
咁你咪繼續當我唔係鍾意你，只係你嘅一個好親近嘅同性朋友囉。
我OK喎，我真係OK喎。
只要你開心，我願意一直留喺你身邊。
只要你開心，我咩都願意。
只要你唔離開我……
呢個係我最後嘅心願，我可以咩都唔要，只求一段普通嘅友誼……
KATHY……
諗吓諗吓，我先發覺，原來，我仲識得喊。
當我意識到，我可能就此同KATHY越行越遠嘅時候，眼淚就起勢咁流。
我已經唔記得對上一次喊到咁係幾時嘅事，或者我從來都無過咁樣嘅記憶。
呢次，係第一次。
比起阿欣結婚，比起阿嫲過身，比起放棄畫畫……
失去KATHY，更加令我撕心裂肺。
但，我都無擁有過，又可來失去？
我自私地將佢想像成我嘅所有物，當同佢越行越近嘅時候，奢侈地幻想佢會背棄佢男朋友，再將自己浸淫喺呢種不切實際嘅幻想入面……
依家，終於意識到，所有事，都係一場夢，一場空。
眼淚，就缺了堤……
「係因為嗰個女仔？」電話突然之間傳嚟震動，我用最快嘅速度一睇，係KATHY。
嗰個女仔？
起初我唔知道KATHY係講邊個，但用排除法諗一諗之後，佢應該係講阿欣。
如果話KATHY見到我同阿欣喺大排檔，呢點並唔出奇，雖然嗰條路唔係返屋企嘅必經之路，但附近都算多食肆，唔排除佢會帶佢男朋友嚟食嘢。
我諗唔明嘅係，點解KATHY要問呢個問題，而且係隔咗咁耐先問。
我唔覺得佢會對我身邊嘅異性朋友感到好奇，更加唔好話會覺得佢存在妒忌阿欣嘅情感。
我發覺自己越嚟越唔清楚KATHY呢個人。
當我自以為我了解佢嘅時候，先發覺，佢每一步舉動都係出乎我意料。
「邊個女仔？」即使基本上都估到，但係我係問多次。
「算啦，無嘢。」KATHY今次秒回。
令我不禁諗一諗，佢到底係唔係一直等緊我個答案呢？
如果佢唔係用句號，而係用省略號，我會對呢個猜想有多少少自信。
不過可惜唔係。
我諗，佢只係隨口問問，或者係喺屋企百無聊賴嘅時候睇返我呢個痴線佬作嗰五百幾字，一時興起，就問吓我嘅私人生活、社交圈子而ZIP一ZIP時間。
人地話，曖昧最可貴嘅其中一個環節，就係你估吓我，我又估吓你，彼此不斷猜測對方嘅心意，但又死都唔講自己鍾意，喺撲朔迷離之中，享受、沉醉。
但係，我連猜測嘅空間都無。
我唔知道佢有幾鍾意佢男朋友，我剩係知道，返工嗰陣佢部電話成日震，然後佢會面帶微笑咁覆人；我剩係知道，喺偶爾嘅忙裡偷閒之中，佢會睇關於日本旅遊嘅嘢，然後又撳電話；我剩係知道，佢whatsapp notification較震動係因為佢唔想MISS咗佢男朋友搵佢嘅MOMENT；我剩係知道，佢男朋友會偶爾接佢放工，而嗰日佢會著得特別靚；我剩係知道，佢嘅生活已經融入咗佢男朋友嘅家庭，經常會上去佢男朋友屋企食飯；我剩係知道，佢凡事都好遷就佢男朋友，明明自己想做嘅事都唔會勉強佢男朋友陪佢做；我剩係知道，佢同佢男朋友即使過得平淡，但佢都覺得幸福；我剩係知道，佢放棄夢想嘅其中一個原因係因為佢男朋友；我剩係知道，無論我知道幾多嘢都好，我都唔係佢想要嘅人；我剩係知道，我真係好撚鍾意佢……
曖昧其中一個最美好嘅環節係，當你折穿咗真相之後，所有嘢都會好似肥皂泡咁「卟」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