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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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後來都淡出了我的生活,我亦沒有找她,生怕斷了線的風箏在亂流中暴走。

我知道只要找她,她就會乖乖地躺在我的懷抱中,像隻小白兔一樣任由我依偎取暖。

我同時知道,自己的理性僅限於接觸不到她嬌柔的地方存在,一旦見上面,那一天的溫熱便會刺激腦袋,引發渴望被愛的慾望。

我只是渴望被愛而已,並不是愛她。

那樣的話,不如不見。

「老闆,我們解散了!」筱清傳送訊息給我。

她結束了和ella以及穎妍的三人約會,向我報告。

「情況如何?那個女生有懷疑你嗎?」我問。

「我不知道是她純粹好奇還是在懷疑耶…一般來說面對一個來港工作的台灣人都應該蠻多問題的吧?」筱清說。

也是…

從這點來看並沒法得知穎妍是否起了疑心…

怎麼辦?是要推進計劃還是暫且打住?

「你覺得呢?她的問題有沒有主要圍繞著你的工作?」

「她大概都是問我住台灣哪裡、適不適應香港急促的生活、是否覺得物價很貴等問題…其實她都問了蠻多的,不過這些ella都很好奇,所以我覺得沒什麼特別。」筱清說。

「還有沒有什麼別的?」

「還有就是問到我住哪裡,會不會覺得太貴之類的問題。」

「那你怎麼回答?」我緊張地問。

「我只是說了自己住筲基灣而已,並沒有說是公司安排的宿舍。」

「那她有沒有問你租金?」

「沒有呀,她之後就沒再追問關於我的住宿狀況了。」筱清說。

這真的讓我陷入了一個窘境,從筱清的轉述當中,我根本沒辦法搞清楚到底穎妍有沒有懷疑她,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寧願多燒幾個月錢把筱清留在香港,都好過急於求成把一切搞砸。

我現在有點後悔當初選擇了租下位於筲基灣的單位,這對於穎妍所說太過巧合了,像是有人在背後安排一切似的。

而這個世界上相信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穎妍想搬出來住、而及她的理想居住地點是筲基灣,我湊巧是其中一個。

我當初太過於執著達成最後一步,把種種吸引穎妍的誘因放在一起,以至於忽略了選址的這個最大漏洞…

如果我是她,不,任誰是她都好,都會覺得事有蹊蹺。

這計劃恐怕是暫時不能推行,樂觀點去看,至少筱清現在取得了和穎妍的聯繫,而穎妍和ella亦重歸於好,接下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amanda那邊最終都是閒置著,沒法用上,我怕節外生枝。

一想起自己為了讓那些痴女出現在阿ken面前來被ella及穎妍目擊所付出的心血、吃過的檸檬數量等等,就覺得心有不甘。

這個阿ken實在是走了狗屎運,毫不自覺地躲開了我的天羅地網。

唯有寄望穎妍的心如磐石,堅決地推開所有想和自己交往的異性。

這段時間當中,我讓筱清繼續進入無人駕駛的狀態去接觸ella和穎妍,並同時吩咐她找另一個女生入住我安排的那間員工宿舍。

幫補租金是其次,重點是我需要多一位女生出現在那單位。

然後和ella穎妍開一次party。

沒錯,我又有了新計劃。

不過,在計劃實施之前,發生了意料不及的事。

我家中樓下保安標叔的兒子,在家中瘁死。

死因是連續通宵打機,被發現時已經斷氣。

喪禮上,我重遇了fiona。

標叔的兒子是他和一個大陸女子所生的,而那位大陸女子亦不負眾望,誕下兒子後沒幾年便拿錢走人,人間蒸發。

標叔一個大男人,也許不太懂得如何和小兒子相處,也或許他總是從兒子身上看見妻子的影子,以至於產生了心理障礙難以和兒子溝通。

各種原因驅使,兒子在長大的過程中都缺乏父愛母愛,讓他長大後成了個家裡蹲,終日在家打機度日。

標叔痛哭著說,回過神來的時候,兩父子已變成了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很後悔為什麼這些年來都沒有和兒子好好說話。

我生性冷漠,是那種盡量和其他人少接觸少產生聯繫的人,可是標叔對我來說就像一個親切的長輩,並不像其他點頭哈腰的保安,我總是感受到他那份發自內心的真摯。

可能是因為他某程度上把自己兒子的影子投射到我身上吧,從小時候拿糖請我吃,到長大後叫我帶傘添衣,這些種種我都記在心上。

儘管我不懂得應付這種親切,亦不懂得回應。

標叔說,他的兒子沒有朋友,而他又不希望來為他兒子送行的人太少,不想讓兒子死後都要孤伶伶一人,所以問我能否出席喪禮。

我沒多想便答應下來,即使靈堂並不是一個讓人願意出入的地方,我亦沒有太介意,這算是給標叔一種精神上的安慰吧。

可是我怎也沒想到,在靈堂上,竟然遇見了fiona。

上一次見面至今已過了半年,半年不見對於成年人來說可以說是彈指之間的事,但我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似的。

說實話,即使是恐龍,在畢業後我和他見面的間隔亦是以月份來計算,而一些中學或大學聚會,更是以年來計算。

我卻從不會為意和那些人之間的空白。

fiona一改我們上次見面時的裝束,又重新回到那種貴婦式的打扮。

身穿prada的黑色連身長裙,高雅又神秘。

為標叔兒子送行的時候,我的老媽亦在場。

「仔,你女朋友仔呀?」她不可置信地指指fiona問我。

我點點頭沒有否定。

我不懂得怎樣解釋我們的關係,只盼儀式結束的時候,母親不要纏著她就好。

然而我不應該在腦海中立flag,完結後,老媽在門口扯著我說要等待fiona。

「仔,你就唔啱喇,點可以叫埋佢嚟呢啲地方?」

看來她有了天大的誤會,而我不知道為什麼fiona會出現呀!

「呃…」正當我想著怎麼胡亂鳩噏的時候,fiona優雅地從內步出,散發出讓人窒息的貴氣。

然而下一秒鐘,她就化作小跳步向我和老媽走來。

「hi auntie!」她用一個玩不厭的gag和我媽打招呼。

「唉吔!我頭先仲諗緊係唔係你,點知真係喎?你睇你睇,靚女到呢!」

「伯母你太客氣喇!係我估唔到會喺度撞到你地就真!」

「咦?乜唔係阿仔叫埋你嚟嘅咩?」老媽子說。

「唔係呀~不過我都係嚟到先知道,原來阿強係標叔個仔。」

即是說,fiona是認識死去的阿強?

「你同死者係朋友?」我問。

「一路行一路講,無謂塞住個門口。」fiona說。

「你無揸車嚟咩?」我問。

這是一個下意識問出的問題,因為如果她駕車了,我們沒有多長的路可以一起走,馬上就要分別。

「有,但我會答無。」她在我耳邊說悄悄話。

fiona還是老樣子,總是這樣巧妙地牽引著我的心思。

我甚至不記得我們斷開聯絡的原因,腦袋拒絕去回憶那一夜我們之間沉默的共識。

生怕再次勾起又會再一次引致分離。

「阿女,今晚上嚟食飯啦!」老媽說。

我遲疑地看一看fiona,期待又害怕地等著她的反應。

「好呀伯母,好耐無試過你手勢喇!」fiona說。

心房大大力地泵了一下血,然後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微揚。

這些感覺是和sophia一起的時候從未出現過的。

我和fiona和母親三人行,走到巴士站乘過海巴士回去。

老媽在中途下車,說要去光顧熟人的海鮮檔,剩下我和fiona二人。

「係呢,你做咩會去咗嘅?」我問fiona。

「因為,我知道可能會見到你囉~」她說。

這讓我更加一頭霧水。

「唔明。你應該係死者朋友?但你點知會見到我?」

「其實唔算係朋友,不過係中學隔離班嘅同學。」她說。

「咁點解會搵到你?」我問。

「紀念冊。標叔應該打晒俾所有有同阿強寫紀念冊嘅同學。」

「但最後…好似得你嚟?」

「嗯,佢原本喺學校都同我一樣,無咩朋友,而我同佢因為唔同班亦都無咩點樣講過嘢…係last day嗰日佢無啦啦遞張紀念冊俾我…」fiona緩緩說出事件的來龍去脈。

「人地暗戀你呀!」我說。

「嘖嘖嘖,我天生麗質,多人暗戀有咩咁出奇?」fiona拋一拋她的秀髮說。

今天她的髮型也是經過精心梳理,在後腦位置梳一個髮髻,卻沒有把全部頭髮包在其中,而是隨意地把三、四束散發垂下來,右耳前方則垂著一大束。

看起來大方之餘,又不失個性。

「咁你覺得佢點?」我問。

「點?唔明你想問咩。」

「即係如果你同佢同班,你覺得你地會唔會做到朋友?」我問。

「唔…好難講,或者會,或者唔會…」

「噢,呢半年你去憚修嚟?」

「係咪串我呀而家?好囉,我落車走囉!」她以趣怪的語氣說。

老女人呀老女人,為什麼你就能這樣輕易地牽動我的情緒?

「唔捨得。」我把頭靠在她的肩膊,把男女的身份對調。

香水氣味撲鼻而來,既懷念,又傷感。

「我都係。」她說,並把頭靠在我的頭上。

搖搖晃晃的巴士讓我們的頭髮磨擦,亦使頭速碰撞了好幾次,但我們絲毫沒有在意。

「不過,如果硬係要講嘅話,我覺得會。」在一處紅燈,車輛停下時fiona說。

「點解?」

「因為有同一種氣息。如果嗰陣佢主動嘅話,我會覺得佢係一個同我夾得嚟嘅人。」

「哦…」

「咁就走咗…唉…」fiona無奈地嘆息。

「咁你係點樣知道我可能會出現?」

「標叔打電話過嚟,我起初都無為意,係收咗線之後唔知點解覺得喺邊度聽過把聲,但又諗極都諗唔起…」

「之後又會突然諗返起嘅?」我問。

「係秘密。」她說。

我不解,但沒有追問,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該把那條界線放在哪裡,亦不知道今晚吃完那頓晚飯後,我們是否又會再一次覺得不應該繼續下去。

為什麼不找我?這個問題誰也沒有問,我們知道分開的理由,卻藉著一次意外重新遇上,那麼接下來呢?當見面的原因消失,是否應該回復原樣?

我又可否一直不放手,用別人給她的名份來把她留在自己身旁?

這種掙扎,很痛苦。

「我以為你唔打算再嚟…」我說。

「你知唔知,溫度嘅作用係乜嘢?」這次輪到她翹著我的手臂,把頭挨在我的肩上。

我想起上次見面她最後和我說,我的家,有溫度。

「即係有暖意?」我問。

「即係,會留暖…」她說。

留暖,還是留戀?

顛簸著的車身使我有點聽不太清楚,但,我想我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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