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多謝你今晚陪我陪我嫲嫲。」
「嗯。」
「佢講嗰啲嘢，唔洗放喺心架，佢係好鍾意講笑。」
「嗯。」
「做咩係咁「嗯」呀？咁少嘢講嘅你今日？」
「嗯。」
「你再「嗯」我嬲架！」
「……」
其實，我在沉溺喺思考當中。
「咦阿女，呢個就係你講嗰位朋友呀？」KATHY嫲嫲講。
「你好呀嫲嫲！」我主動打招呼。
「一表人才喎！」嫲嫲真係客氣，連我都讚得落。
「點稱呼呀？」
「叫我阿傑得喇。」
「阿傑，唔錯唔錯！阿女好少帶朋友上嚟架！」
「哦，係咩？哈哈！」
「坐陣先，好快有得食！」
我不自覺咁鬆咗一口氣。
同老一輩嘅人寒暄，有種無形嘅壓力，尤其嗰位係KATHY嫲嫲。
「飲多碗湯呀！補呀！」
「我自己嚟得喇，唔該嫲嫲……」
「幾時結婚呀？」
喺我含到成口都係湯，猝不及防之際，嫲嫲咁樣爆一句出嚟。
重點唔係在於我有無噴啲湯出嚟，而係，KATHY並無向嫲嫲極力澄清我地嘅關係。
之後成餐飯，我整個思緒都處於混沌狀態，完全整理唔到。
到底係KATHY承認嫲嫲口中嘅我地嘅關係，定係佢覺得百口莫辯呢？
同嫲嫲食完餐飯之後，KATHY話留喺嫲嫲到過夜。
但佢都同咗我去散步。
行喺銅鑼灣海旁，吹住涼爽又帶有海水味嘅海風，我真係好鍾意咁樣嘅香港。
一路上，KATHY講嘅嘢，我剩係反應到用嗯嚟應對。
因為我好想問佢，到底喺你眼中，我地嘅關係係點樣。
喺我「嗯」咗幾次之後，KATHY似乎都察覺到我嘅不妥。
體貼嘅佢，無CHUR住我嚟講嘢，而係任由寂靜蔓延至整個黑夜。
一直慢步嘅我地，保持住相同嘅步伐，享受住鬧市中嘅寧靜同初秋帶嚟嘅感覺。
令我更加清楚知道，就算將來有一日，我地識咗五十年之後，我地將所有話題都傾完之後，亦都唔會因為沉默而感到尷尬。
我深信佢都有同感。
「KATHY……」我停低腳步。
「嗯？」KATHY亦都喺我一步之遙停低。
「KATHY……」
「嗯？」
「KATHY……」
「做咩呀？咁古怪嘅你今晚？」
我再克制唔住自己嘅衝動，踏前一步，將身體向前微頃，將我嘅全世界，擁入懷中。
我諗，大概過咗三秒，我推返開KATHY，然後頭也不回地跑走。
喺我推開佢之前，佢無推開我。
可能係因為太過錯愕，可能係因為反應唔切……
亦都可能係因為現實世界只係流逝咗0.3秒但我覺得好似3秒咁耐……
總之，佢無推開我。
我唔知道喺我懷中嘅佢係咩表情，亦都唔知佢嗰刻係咩諗法，只係知道，當我回復理智之後，羞愧感不斷湧上嚟。
喺世界嘅眼中，係KATHY俾我攬住。
喺KATHY眼中，係我攬住佢。
喺我眼中，我攬住嘅，係人地嘅女朋友……
KATHY殘留嘅體香、身體嘅軟熟感、柔順嘅髮絲觸感等等時刻譴責住自己──你溝緊人地條女。
我知道呢個舉動，令故事加速步入終結。
我咁樣攬住佢，就算係半秒好，一秒好，三秒好，對於佢嚟講，都係情感上嘅嚴重出軌。
老實講，我都差唔多受夠唔清唔楚嘅曖昧。
唔知邊個講過，如果一個人喺有另一伴嘅時候，鍾意咗第二個人，咁就應該揀後者。
因為，如果真係好鍾意前者嘅話，個心根本唔會容得落後者嘅存在。
KATHY到底點樣揀，喺嗰一刻我都仲未知。
我亦都唔知佢心入面嘅我係點。
好感？鍾意？定還是純粹覺得我都係當佢係一個同性朋友，因為偶爾傷心，先不自主地攬咗佢一下。
嗰晚我成晚都瞓唔到。
喺度諗，到底佢會唔會打電話俾我，同我講佢一直以嚟對我嘅感覺；
又或者，佢會唔會喺WHATSAPP打一大段嘢，同我講佢嗰刻嘅感受。
左諗又諗，左等右等，結果都係無任何嚟自KATHY嘅訊息。
就連第二日返工，我都見唔到KATHY。
KATHY病咗？
一向有責任感嘅佢，除咗病之外，實在好難想像佢會因為其他理由而請假。
我諗到一個原因：就係想避我。
佢怕面對我。
因為佢發覺，佢自己都控制唔到對我嘅感情。
FF。
我問老細，KATHY做咩事。
老細話，佢請咗病假。
我諗，可能真係病。
病好咗，就會返嚟。
我諗過去唔去佢屋企搵佢好，順便照顧吓佢，但我最終都係打消咗呢個念頭。
因為有少少似痴線佬，同埋有啲變態。
我好清楚，我並唔係佢邊個。
亦切身體會到：我覺得自己是零呢句說話嘅真意。
就算有再多再多嘅曖昧，只要佢一日唔認可我嘅身份，我地之間嘅關係都只係零。
因為係零，所以就算做多丁點咁多男女朋友之間嘅事，都係多無限咁多倍。
換句話嚟講，之係一啲啲都唔可以做多。
只可以安份守己，安守本份。
等佢諗清楚，再同我講。
KATHY無返工嘅一日，時間嘅流逝速度異常地慢。
嗰日我做咗樣好白痴嘅事，就係長期打開WHATSAPP同佢嘅對話匣子，一直望望望望望望望佢有冇在線上，我唔知咁做有咩用，亦都知道就算見到佢在線上我都唔會搵佢。
但唔知點解，我覺得如果俾我見到嘅話，我同佢，會有少少連繫。
結果一整日，佢都無ON過。
而第二日，我都係見唔到KATHY。
到底我會唔會自始就再見唔到KATHY呢？
呢個愚蠢嘅念頭喺我腦海一閃而過。
我按捺不住，終住走咗去問老細：「KATHY佢……咩事呀？」
「佢無同你講咩？佢一個月前已經請咗假啦！」
一個月前？大概係我同佢距離拉得最開嘅時候。
諗返起都覺得不可思議。
由咁近，到咁遠，又行返近……
我真係唔知點樣做到。
或者，一隻手掌拍唔響，我情，都要佢願先得。
唉，又FF。
到底KATHY有冇一秒鍾意過我呢？
如果非要諗出一個答案，我怕我會陷入無限輪迴。
我放棄咗思考，只想跟著直覺行。
「咁突然嘅？」我WHATSAPP KATHY。
我諗佢唔會即刻覆到我。
因為唔係每個人去旅行都會買一張上到網嘅電話卡。
我絕對係甚少咁做嘅人。
只要係語言溝通到嘅地方，我都選擇與世隔絕。
講真，互聯網咁發達，喺香港，上一上網已經可以瀏覽全世界，既然喺香港嗰陣已經用咁多，何苦去到外地仲要執著喺嗰幾吋屏幕。
我鍾意與世隔絕嘅感覺。
只要定時定候返酒店連WIFI報個平安，已經足夠。
走在異地，就係要用五感嘅體會當地人嘅文化同生活，帶一對腳周圍行，帶一部相機四圍影，先可以切切實實感受緊自己嘅旅程。
我唔知邊度嚟嘅自信相信KATHY一定會同我一樣，假設佢係一個人去。
冷靜返自己，諗深一層，發覺兩個想法都係荒謬得可笑。
無幾耐之後，我收到KATHY嘅回覆，係一張圖。
我睇到張圖嘅時候第一個反應係驚訝。
因為KATHY去咗同我同一個地方。
之係台灣。
雖然台灣都係港人嘅熱門旅遊地方，所以KATHY揀台灣都唔係話太令我驚奇。
驚奇在於，大家都係飛高雄。
我唔知道，到底係我撞咗佢嘅選擇，定係佢撞咗我嘅選擇。
如果佢係一個月之前就買定機票，之係我後期選擇逃離香港嘅時候同佢當初嘅想法吻合。
諗到呢點，都未足以令我打冷震。
最令人打冷震地方係，佢SEND過嚟嘅呢張相正正係我去過嘅地方。
高雄話大唔大，話細唔細，我諗面積同香港差唔多，喺短短嘅幾日行程入面，要撞景點嘅或然率其實又唔可以話太低，但問題係，我完全係鳩行。
因為嗰度啲CITYBIKE，只要一個鐘內去到CHECKPOINT還車，就唔洗收錢，所以我係無目的地不停轉換CITYBIKE嚟遊覽呢個地方。
想去邊，就去邊。
但偏偏，我停下腳步嘅地方，同KATHY嘅落腳點一樣。
嗰度並唔係咩景點，亦應該唔會出現喺旅遊書上，只係路邊嘅一啲可愛小風車……
小小風車，卻叫兩顆心駐足停留。
KATHY無輸入任何文字，就已經OFF左LINE。
我個心久久未能平伏，唔知點解，咁樣嘅巧合，令我有種同佢心靈相通嘅感覺。
我決定，等KATHY返嚟，我就同佢表白。
相信好多人都知道，表白，同自殺一樣，係返唔到轉頭。
我其實淆底。
好撚淆嗰隻。
不過，KATHY嘅每日幾張相令我更加更加更加肯定自己嘅心情，無錯，係幾張。
幾張一面，總有一兩張係同我睇過嘅風景一樣。
當然，佢都會影吓啲大路景點，例如西子灣，旗津嘅沙灘等等，但總有一張係完全同景點兩個字無關。只係一啲路邊嘅得意嘢，佢都會SEND嚟。
而呢啲路邊嘅得意嘢，可能係牆上嘅塗鴉，捷運嘅插畫，扭蛋機入面嘅某隻公仔等等……
佢嘅另類取材，總係會同我不謀而合……
──我想擁有佢。
我想做一個第時自己唔後悔嘅決定。
我知道，如果KATHY第時結婚，而新郎不是我嘅話，我會後悔。
我亦知道，如果KATHY因為我嘅表白而同我斷絕來往，我都會後悔。
衡量過前後兩者，我覺得，前者會令我嘅後悔感大好多。
所以，我決定自殺。
因為有啲事，你一日唔講出嚟，個女仔係點都唔會意會到。
就算佢考慮過你，但假若你死都要將心意收埋喺心入面，曖昧嘅期限就會過。
乜撚嘢曖曖下昧就會一齊，呢啲通通都係廢話！
就算係兩個單身嘅人曖曖下昧都可能無疾而終，更何況係同一個有男朋友嘅女仔曖昧？
我主意已決，無人可以阻止到我！！！！
我諗咗各種各樣嘅表白方式，最後都係選擇單刀直入。
約佢出嚟，大嗌一句我愛你，完！
無懈可擊！PERFECT池！
OK，就咁決定，ALRIGHT，NO PROBLEM！
「你幾時返？」我滿心衝動咁問KATHY。
但我唔記得咗，KATHY去咗台灣之後，喪失咗語言嘅能力。
佢去咗台灣之後，都未曾用文字覆過我。
我問完之後，佢又SEND一覆圖過嚟。
呢張圖並唔係任何風景或物件，只係一張純白色嘅圖。
屌你咩，依家玩猜謎呀？
講句嘢啦好嘛。
之後係一張紅色，一張橙色，一張綠色……
乜色佢都SEND過嚟。
你想點呀小姐……
我點解讀呀？
我完完全全唔知道佢嘅心意。
如是者，過咗幾日。
呢幾日入面都不斷收到佢遊覽時嘅圖，我唔知道佢係剩係SEND俾我一個，定還是SEND埋俾佢男朋友，同佢啲朋友。
但佢一粒字都無打過，令我好不安。
喺最後一日入面，我終於收到段文字。
「當你收到呢個訊息嘅時候，我已經……返到香港喇！SURPRISE！！你係唔係有嘢想同我講？」KATHY呢種俾驚喜人嘅方式，我真係唔識得欣賞。
「係。」我答。
「你望吓你後面～」
嗰陣我真係喺條街到望左去後面，但見唔到佢。
「呃你咋！你係唔係真係望咗呢？」
「緊係無啦！」我否認。
「其實我都有嘢想同你講，不如今晚十點喺公園見。」
「嗯。」
我懷著忐忑嘅心情，度過呢幾個鐘。
同一個公園，同一張長櫈，同一樣嘅我，同一樣嘅心意。
仲有同一樣嘅KATHY。
唔同嘅係，我同佢一嚟就肩貼肩咁坐。
「做咩去台灣都唔同我講聲呀？」我問。
「諗住俾個驚喜你呀嘛～」
我知道呢個係大話。
但我無拆穿佢。
「你啲相呢……」
「係咪你都去過嗰啲地方呢？」KATHY興奮地搶白。
「嗯。但點解你會知？」
「我一經過見到，就會諗，如果你經過嘅時候，會唔會停低腳步嚟欣賞呢個風景呢？因為有呢個諗法，所以就影低咗SEND俾你，我都係估估吓架咋，不過我覺得，如果我地喺唔同時間，經過同一個空間，產生一樣嘅想法，好浪漫。」
「嗯。」
「我喺台灣，最多時間係諗起你。」
「嗯？」
「我會諗起你陪我去做我鍾意嘅嘢，我會諗起你包容我嘅任性，我會諗起你鼓勵我、安慰我……我會諗起你替我可惜嘅樣，我會諗起你彈結他嘅樣，我會諗起你不經意嘅走音。」
「嗯……」
「或者一直以嚟，我太習慣你喺我身邊。我搞唔清楚我係唔係當咗你係我親人。」
「嗯……」
「你知唔知，我爭扎過……」
「嗯？」
「我有男朋友。」
「嗯……」
「我好鍾意佢……」
「嗯……」
「你明唔明我想講咩？」
「我明。」
「你真係明？」
你係想講，你仲係好鍾意你男朋友，所以即使唔小心對我產生咗好感，都無辦法因為我，而同男朋友分手嘛……
我一早估過呢個可能性啦，你依家仲講到咁白，傻嘅都知你想講咩啦！
KATHY呢啲咁聰明嘅女仔，怕且佢都係睇穿咗我嘅心，唔好意思HURT到我，先兜一大個圈嚟同我講佢仲好鍾意佢男朋友咩，屌！
「既然你明，咁呢封信俾你啦～我走喇～」KATHY企起身，準備離開。
「咪住，我都有嘢想同你講！」
「我……我……我…我……我……我……」
「噓～」佢鄔埋嚟，將食指放喺我嘅嘴唇上面。
「你睇完封信就知。」
轉眼間，我又嚟到機場嘅離境大堂。
今次，係送KATHY機。
佢話，佢想襯後生，追吓佢嘅音樂夢喎。
呢一去，就唔知去幾多年……
佢問我會唔會等佢，我答咗唔會。
因為我會一路陪住佢。
就算分隔兩地，我都會用任何其他方式陪佢。
至於封信嘅內容，重要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