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Previous
Next

第一天,阿文在facebook上拚命道歉,拚命解釋他會這樣說的原因…

他不奢求阿怡馬上就原諒他,只希望在時間的累積和流逝當中,阿怡能察覺到他的誠意和改變。

第二天,阿文仍然在道歉,並鉅細靡遺地把自己的不足之處說出來,希望能打動阿怡。

第三天…第四天亦如是…

然而阿怡仍然沒有回應,甚至令阿文開始懷疑facebook的功能有問題,他的貼文都不能正確顯示。

儘管知道這懷疑有多荒唐也好,都不敢排除掉這個可能性。

阿文不想逼阿怡,他相信只要每天繼續默默書寫,通過字海把心聲透露,阿怡一定會明白的。

不回應但不阻止自己,應該是有看吧?

任由阿文一直在寫,一直在tag,是因為仍然生氣吧?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都一一過去,阿文越來越心灰意冷,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做。

已經無業兩個月的他,看一看自己戶口結餘,卻依然沒有心力去應徵新的工作。

碰巧租約期滿,就索性搬回自己原本的家,過起靡爛的生活。

每天最大的意義,就是等晚上十二點來到,新的一天,寫新的文章給阿怡看。

轉捩點是第四十天,阿文在一次抗爭行動中被捕。

由被捕到保釋期間所遭遇的對待,令阿文極度消沉。

無處排解的負面情緒驅使他打了一個電話。

給阿怡。

當然阿怡一早已經封鎖了阿文,但,用133打就封鎖不了吧?

凌晨兩點多,阿文剛在警署出來。

「嘟嘟…嘟嘟…」明知阿怡極可能已經睡著,卻還是忍不住撥出這個電話。

第四十天了,阿文自問四十天以來都不敢作進一步的打擾,只是每天堅持在facebook寫一篇文章給阿怡看…

他完全不知道阿怡的想法,四十天的沉默也許是個答案,然而,這也是四十天的放任。

阿文不敢假設阿怡有沒有看他寫的文章,卻只能夠不排除任何可能性一直寫下去。

「喂…?」電話另一邊傳來模糊的聲音…

「sorry…你係唔係瞓咗喇…」阿文連忙說。

「你係邊個…?」因為電話是用133打的,阿怡認不出阿文的聲線。

「我係阿文…啱先俾人拉咗…」阿文如是說。

「吓?你喺邊?有冇事?」阿怡的聲音焦急起來,讓阿文感到一絲暖意。

「我頭先…唔係…尋晚至啱,出咗去……」

「你有冇事?你有冇事?你有冇事?」阿怡打斷了阿文解釋因果由來,一直問他有沒有事。

「我無事…只不過我…唔知點解我哋要受咁樣嘅對待…」阿文開始把事件娓娓道來,順便把握阿怡在電話另一頭的這次機會。

阿怡安慰了他好久,而阿文亦開始感到她態度軟化。

「我哋到底可以點做…」阿文嘆氣說。

「咁…係好難嘅…唯一繼續堅持做自己認為啱嘅事…堅持每日令自己變得更好…」

「咁…如果變得更好嘅話…會唔會有改變…?」阿文起初的原意是想問,這個世界會否有改變。

然而阿怡卻想了良久…

「唔會呀…」

阿文才察覺自己剛才的問題語帶相關。

「呃…你係唔係同我講緊同一樣嘢…?」阿文開始焦急地問。

「唔知呢?」

「咁你以為我講緊咩嘢…?」阿文追問。

「我唔知你呀…」

「你係唔係講緊…」

「唉你有冇諗過你而家咁樣都係逼緊我?」阿怡截斷阿文的說話。

「好好唔講唔講…」

「無咩嘢我收線喇,你自己小心啦…」

「可唔可以傾多陣…?」阿文問。

「幾多點呀?仲傾?收線喇。」說完後阿怡便掛斷了電話。

雖然這次交談的結尾不盡如人意,可是,卻令阿文重新燃點希望。

第四十天,阿文在facebook寫給阿怡的文章中,引用了顧城的詩句。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又一天。

自從那次致電給阿怡後,阿文不敢再打搞。

日復一日每晚十二點,寫一篇文章。

有時寫生活,有時寫日常,有時寫關於他和她的事。

即使不確定她有沒有看,但,這已經是唯一一個渠道來觸及她。

如阿怡所說,阿文不希望逼她,所以看不看是她的自由。

也許總有一天,每一天累積下來的心意會被她發現。

阿文堅信著。

然而堅信的原因,就只是阿怡沒有把他unfriend掉,以及那通電話裡的她的溫柔。

這樣已經足夠。

這段日子當中,經過了阿文的生日,然後又經過阿怡的生日。

阿文去買了那款阿怡第一次送給自己的朱古力,拍下照片上載facebook。

「生日快樂。」

阿文看一看朱古力的過期日,是二零二零年六月三十日,還有半年時間才到。

阿文希望在朱古力過期之前,把它送到阿怡手上。

雖然方法有很多,例如回舊公司找她,例如回舊公司等她放工…

這些阿文都害怕會觸動阿怡的神經,就只是默默地保存著那份禮物,繼續把自己的心意一天一天寫下。

時間會磨蝕一個人的意志,阿文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在夜裡失眠、痛哭、崩潰,然後打開facebook一直寫一直寫,希望自己壓抑的心情能傳達給阿怡。

來到第八十三天,阿文如常地在早上起床的時候,確認一次是不是所有聯繫方式都被封鎖著。

這一天,電話打通了,卻無人接聽。

阿文不敢打第二次,但卻暗至歡喜,以為這是阿怡給自己的訊號。

後來過了兩天,終於按捺不住再打,卻又是打不通。

日子繼續緩慢地向前。

情人節,阿文畫了一幅畫,拍照,上載。

白色情人節,阿文寫了一首歌,錄下,上載。

他只是想阿怡重新審視自己而已。

並沒有奢求更多,即使再一次走到最後,還是得出那個答案也沒差。

阿文只想有一個能邁步的機會。

一百天過去,二百天過去,阿文仍然得不到阿怡的回應。

在facebook上掛名朋友的他們,已經毫無交雜。

阿文怕被忘記,開始了錄口訊留言,更有時會再次以無號碼致電。

阿怡仍然無動於衷,一切維持原樣。

轉捩點出現於某一天,阿文的身體出了點狀況。

並不是嚴重那種,但無論如何也需要照一照mri才能得出結論。

阿文開始焦急起來,他害怕這樣下去只會和阿怡無疾而終。

即使機會渺茫,阿文最後決定放手一博。

他回到舊公司等阿怡放工,希望這二百五十七天的告白能動搖她一點點。

一點點就好,阿文只需要那一點點。

五時四十七分,阿文到達公司門口。

Please Login to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