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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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阿文回想這數個月來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阿怡的想法,總是覺得她藏著一些不願說出來的話。

阿文反覆地問自己,是自己不夠體諒她嗎?

是自己太過尋根究底地希望了解她嗎?

他知道自己說過傷害她的說話,但不至於就這樣判死刑吧?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當阿怡知道阿文喜歡她的時候,還仍然要繼續那種曖曖昧昧的相處方式。

不是你要留住我的嗎?不是每次我想要離開的時候,你來留住我的嗎?

到底還要來回幾多次,我才能真正走進你的心?

當自己餘下的工作日子不多,當阿怡今天這樣把話說出口的時候…

阿文感到希望越來越渺茫。

翌日回到公司,兩人之間的相處像隔了一層紗,與工作無關的交談更加是降至零。

無論阿怡還是阿文,都不再像以往在閒時就走到對方的位置聊聊天說說廢話。

想打破這局面的,是阿文。

在放工時段,阿文走到阿怡的位置。

「你有無約人?一齊走?我有啲嘢想講…」阪文說。

「唔可以喺度講?」阿怡問。

「唔可以一路行一路講?」

「講完先走囉…」

「我想邊行邊講。」阿文堅持。

「嗯…」

阿文一開始並沒有想好自己打算說的話,他覺得,對著阿怡,有些話自自然然就會說出口。

他想將毫不修飾的內心世界呈現給阿怡看。

真心,往往是打動人的關鍵吧?

「你尋日…咪話我係個不擇手段嘅人…」阿文說。

「嗱…呢個形容詞係你自己講㗎…」阿怡打斷了他。

「我正正就係想修正一下呢個對自己嘅說法,與其話係不擇手段,倒不如話我係不惜一切?雖然好似無咩分別…但…我係想講,不擇手段嘅人應該唔會擺埋自己上檯…而不惜一切嘅人會…我認我係好想知道答案…我認我係講過啲好過份嘅嘢,但每一次我都係喺度賭緊自己喺你心入面嘅地位…我真係唔知自己對你嚟講係啲咩所以先一次又一次逼你答我…咁結果當然係逼唔到啦…但…唉…總之我唔係想你唔開心,我只係想你肯定我…」阿文說完後看著阿怡。

阿怡沉默了一段時間。

「我要答你…?」然後終於開腔。

「都無話一定要嘅…我只不過想講俾你聽…我嘅諗法…」阿文說。

「嗯…」

「我會話…雖然我係一個咁樣嘅人,但…我又唔係真係一個咁樣嘅人…你明唔明?總之…我係唔想你因為嗰幾次嘅事,而扼殺咗我嘅可能性…」阿文繼續說。

阿文越說越多越說越多,不經不覺間他和阿怡靠在路邊的欄杆,而阿文則把心底話及想法繼續滔滔不絕地說出來。

只可惜阿怡的反應就只是沉默,偶爾點頭,偶爾搖頭。

「如果我唔係就嚟last day,我都唔會咁樣捉住你講呢番說話,我都想有時間去證明自己所講嘅嘢,但我真係好驚之後會無咁嘅機會,我想你知道…」阿文繼續說繼續說。

天開始慢慢黑起來,由初夏到仲夏,他和阿怡走過了一個季節。

漫長的夏天快將告終,而這段關係,又何去何從?

「如果我唔係知道你係一個點樣嘅人,我唔會企喺度聽你講咁耐啦…」阿怡這樣說。

阿文看一看電話,已經是八時半,他已說了兩個多小時…

「呢個係唔係…答案?」阿文問。

如果阿怡說這是答案,阿文也許會就此打住。

然而,阿怡只是搖搖頭。

「搖頭係代表唔係…定係代表唔想講…?」阿文問。

阿怡只是再一次搖搖頭。

阿文嘆了一口氣,再重組一下腦內的話,繼續說下去。

「我只係想講…既然有啲嘢係出現過…發生過…可唔可以唔好因為我嘅其他錯而捨棄嗰啲嘢呢…我真係唔希望由原本可以變到做唔可以,就只係因為兩者之間嘅磨擦…搞到最後咁樣…我唔想…」阿文繼續說。

後來又說多了一個多小時,阿怡還仍然只是搖搖頭又點點頭,偶爾就問一句:

「我係唔係要答你㗎…?」

終於,阿文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

回過神來的時候,依稀記得是下午十一時多,阿文捉著阿怡足足說了五個多小時,而當中大概有九成以上都只是阿文在單方面說話。

結束這一切的,是阿怡一句:

「我唔會鍾意你。」

斬釘截鐵。

在曖曖昧昧擾擾攘攘幾個月之後,換來阿怡這個答案。

既然你是有答案的,為什麼不一早說?為什麼偏要讓我踩得那麼深才這樣回應?為什麼就連我抓住你說話的這數個小時都要給我假希望?

接二連三的問題湧了上來,阿文卻再沒力氣發問。

「咁你鍾意咩人…?」阿文最後只能擠出這個問題,他知道是有多卑賤的一個發問,卑賤到不惜把自己搓圓按扁都想要一次機會。

「總之唔係你…」阿怡再次絕情地說。

「既然唔係我…咁點解你要…唉算啦…」

「放我走啦好嘛?」阿怡看一看手提電話的時間,阿文瞄到是十一時十分。

喉嚨很乾,而且有點痛。

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已經變得冷清。

阿文在瞄阿怡的電話的同時,看到她通訊軟件不斷彈出的通知。

也許,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由始至終,都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位過路人。

後來阿文離了職,在那天之後和離職日之前,兩人再無對話。

沒有工作的日子加倍難捱,阿文只能夠每天看著天花板,在白茫茫的畫布上妄想他和她的故事。

日子仍然很難捱。

每一次回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更多了一點。

看著日子一日一日地過,而阿怡更是連找也沒找過他。

難受又多了一點。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擅自闖進自己的世界然後又擅自離開,為什麼要接近然後隨便抽身。

為什麼在我離職後,就好像從不認識過我一樣。

既然這樣,為什麼當初要那樣。

難受漸漸轉變為憤怒,隨著時間推移,阿文被玩弄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如果自己是普通的,那麼即是代表她對其他男生也像對自己那樣「普通」。

在阿文視而不見的地方,也許阿怡每天都在這樣「普通」地對待她的異性朋友。

包括抿嘴,單眼,撒嬌,肢體接觸…

一想起這些,阿文的怒火再也不可收拾。

他傳送了一個訊息給阿怡,由「你好討厭」四個字在開端,把自己的不滿都通通罵一片。

阿文心底裡雖然覺得阿怡不是那種女生,卻依然罵了出來。

他想她為自己辯解,他想她說明她真正的苦衷和理由…

可是,卻用上最極端和扭曲的方法。

後來訊息藍tic,阿怡沒有回覆他。

阿文發洩過後兩天,又開始感到後悔。

他想找阿怡道歉,才發覺,所有能找到她的渠道都被封鎖。

明明當訊息藍tic的時候,還能看見頭像,現在卻看不見。

電話一打便飛留言,facebook訊息亦遭封鎖。

剩下的最後一個渠道,是facebook朋友。

阿文在facebook出了一個只有阿怡能看見的post,並tag了她。

就這樣,開始了二百五十七天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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