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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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全香港沒有打工仔會喜歡自己的公司,阿文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一個平凡尋常的打工仔的他,對自己公司沒抱有什麼特別的情感。

人工不高,年假不多,年尾亦只有雙糧鮮有花紅。

賺錢的時候都不會多分一點給同事,蝕錢的時候就嚷著要凍薪共患難。

這種公司實在很難叫人為他落力賣命,但,阿文至少不討厭自己身處的部門。

雖然部門也屬於公司的一部份,但至少,阿文對自己的工作有基本的自豪,亦對自己的部門所發揮的功用有基本的自信。

他沒有很喜歡自己的工作,只是不討厭,以工作來說,有時候還頗有趣的。

即是說,他尊重自己的工作,亦尊重自己的部門。

以上這些,就是發生以下事件的前設。

翌日,阿文回到公司,看見阿怡座位的電腦已經開著,但人卻不見。

處理好拉屎斟水雪飯等等瑣碎事之後,阿怡的座位上仍然不見人。

好奇之下,阿文四處張望尋覓她的影縱,卻連平台都不見人。

「佢去咗邊呀?」阿文問bill哥。

「寫嘢喎…」

「四圍都唔見佢喎。」

「喺女廁寫掛?」

「份嘢今日deadline喎。」阿文說。

「我知,仲有成日,搞得掂㗎啦。」bill哥坐定笠六。

以阿怡昨天兩小時的進度來看,實在不太樂觀。

大概上午十一時,阿怡回到部門房間。

「你…睇一轉先啦…」阿怡走過去對阿文說。

「哦好…」

阿文打開阿怡的file,首先很快地看畢一遍。

完全不合乎標準。

搞那麼久才寫得出這種?不是吧…

阿文再重頭仔細看一次,是幾乎全份都要修改的程度。

「嗱…首先…你呢度xxxxxx」阿文仔細耐心地向阿怡講解她做得不足的部份,希望她只是因為第一次接觸這類型工作而不知所措,阿文為了幫助阿怡好好掌握,把再細微的地方都詳細地說一遍。

「哦…哦…哦…」阿怡邊聽邊點頭。

「有冇唔明?」

「ok呀!」

「咁食飯前搞掂佢,俾我再睇多轉。」阿文說。

「咁急…?」阿怡傍偟地看了阿文一眼。

「你知道係今日交㗎何?」阿文說。

「知…」

「咁快啲啦,唔使你食飯前喇,兩點半,ok?」

「ok…」

阿文不是沒想過由自己來處理好這次的工作,然而這樣做的話對阿怡來說根本沒益處。

然後大約下午三時左右,阿怡再次呈上她的工作給阿文看。

仍然是垃圾。

能夠數出來的問題實在太多,阿怡雖然確實修改了自己的工作,卻只是換湯不換藥。

然而,最令阿文困擾的卻不是那些表面的問題,而是在這份工作當中,阿文看不見阿怡有用心去做。

由大學開始,阿文一直有幫人補習,他一眼就看得出哪個學生有心、哪個學生是得過且過。

而阿怡這種,完完全全就是沒有用心機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是有什麼事嗎?

是有什麼事妨礙到你投入工作嗎?

阿文想問卻又不敢問。

「呢度唔係咁喎…我咪講咗囉…」

「吖…唔記得sorry…」阿怡的輕佻讓阿文又瀕臨崩潰多一點。

「你冇咩事呀嘛?」阿文問。

「無…無嘅…」

「咁你尋日又話講嘅?」

「呀…我…唉吔遲啲先話你知…」

「唉咁你執多次啦,四點。」阿文說。

「哦…」

然後阿怡回到自己的電腦前,按了一堆掣之後又走出部門房間。

阿文好奇她到底去哪裡,偷偷地跟在背後看了看。

原來阿怡走去了後樓梯用電話工作。

雖然想在旁邊監督著她工作,但還是算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快要四時的時候,阿怡仍然未回來。

阿文再也按捺不住,決定去找阿怡。

說實話,那份安排給阿怡的工作,以阿文的速度和熟練度,大概半小時多點就可以完成,而阿怡則搞了大半天卻仍然未搞妥,實在令人費解,箇中原因,他希望阿怡能告訴自己。

「呢度呢,你係咪話xxxxxxx?」甫一推開門,阿怡便向阿文發問,而且還是今朝早已經解釋過的問題。

「係呀…你應該xxxxxx…」

「哦…」

「四點喇,你係咪有咩困難?」阿文問。

「唔係呀…」阿怡答。

「你話講話講但到而家都唔講?你唔講我幫唔到你㗎喎!」阿文語氣有點嚴肅地說。

「我覺得…有啲假呀…」阿怡說。

「咩假?你寫落去嘅嘢假?」阿文問。

阿怡則微微點頭沒有回應。

「下咁係咁㗎啦,你嚟呢度做之前,你見工之前都已經知我哋做咩㗎啦,你而家先話假?」阿文問。

「係呢個job我唔係咁得囉…」

「我哋好多job都係咁㗎喎…做我哋呢行係咁㗎啦,揸住小小事實就有咁大寫咁大,有咁grand寫咁grand,你知先嚟做㗎喎!」阿文說。

「習慣囉…習慣下就ok…」

「但而家你成個月都未習慣呀嘛!」阿文說。

「咁其他job都ok嘅…」

「咁既然你係咁樣覺得,咁不如唔好做啦,辭職啦,無謂喺度嘥自己時間。」阿文說。

重申一次,阿文並沒有喜歡自己的公司,只是他尊重自己的部門,尊重自己的工作。

而當聽到阿怡說他所尊重的東西「假」的時候,阿文實在感到一肚火。

尤其當阿怡是自己介紹的時候,尤其當阿怡一入職就升職的時候,尤其當自己因為這件事而辭了職的時候,阿怡這種得過且過的心態更加令阿文氣憤。

「唔係呀唔係咁呀…」

「又唔係咁?咁係點呀?」阿文問。

阿怡搖搖頭沒答話。

「講真,我哋部門份糧又唔係高,每個喺呢度做嘅人或多或少都有其他目的或者目標想做到,唔係都唔會留喺度,咁當然啦返工比較彈性又比較開心,氣氛好呢啲都係原因,但最主要係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到嘅嘢,咁你呢?」

「我都有呀…」阿怡答。

「咁係咩?」

阿怡再次搖搖頭。

「唔係話唔信你呀,但你次次都係咁,講啲又唔講啲,就算我信我都說服唔到自己呀你明唔明呀!」

「我…總之唔係你諗咁樣啦…有啲嘢要做我就會去做,ok?」阿怡說。

「你咁樣同得個講字有咩分別?」

「唔係呀…總之你明就明,唔明就唔明…」

「咁點解唔可以同我講呢?」

「咁…唉…我講出嚟你可能會嬲,所以唔講…」阿怡說。

「我唔會,你講啦。」阿文說。但心裡已經泛起不詳的預兆。

「咁有啲人近啲,有啲人遠啲…」阿怡小聲地說。

「咁我係遠啲嗰堆人?」

阿怡沒回應。

「ok…ok…ok…」阿文深呼吸幾下,希望冷靜自己。

「ok…遠唔緊要,咁,我可唔可以行近?」阿文極力裝作冷靜地問。

「曾經我覺得可以㗎…但當你…當你之前咁樣嘅時候,我就覺得…」阿怡回應。

「咁樣即係點樣?」

「即係…即係好似…為咗目的…唉…唔識講…」

「不擇手段…?」

「你覺得係嘅話…我都無話可說…」阿怡說。

「即係因為我係一個咁樣嘅人,所以你嘅嘢都唔可以同我講?」

阿怡沒有回應。

「咁你呢啲嘢,會同其他人講?」阿文再次追問。

阿怡點點頭。

「男定女嚟?」阿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問,卻又覺得自己不得不這樣問。

「唔關事呀…」

「即係有男有女啦?」阿文追問。

「嗯…但係唔關事呀…係朋友呀…」

「佢哋係朋友,我就唔係?」

「你咁樣咪即係又逼我!」

「ok fine…我真係唔知點解你對你其他朋友同對我可以咁唔同,就係因為我之前逼過你?就係因為我一直都想知道多啲關於你嘅嘢?你嗰啲朋友一早識落就梗係知道你啲嘢啦,咁我呢?我遲佢哋幾年識你就無資格去瞭解你?」

阿怡搖搖頭沒有回應。

阿文知道說下去也沒有意思,當初確實是自己說了些很傷害她的說話,他無從開脫。

「算啦…返去寫埋份嘢。」阿文說。

最後阿文懶得繼續指導阿怡,直接把工作完成。

準時六點,離開公司。

明明是夏天,卻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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