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

筱清是花蓮人，今年大學畢業。

當初聘請她來為我偽造假帳號的時候，就是看準她對城市的嚮往，以及不怕生的性格。

這兩點大大增加她日後答應來港工作的機會。

「要來香港嗎？」我問筱清。

「工作？」

「嗯呀！我打算請你來香港替我工作，月薪一萬五千港幣一個月，可以嗎？」

「大概是要做什麼呢？」她問。

「玩玩facebook，認識一下新朋友。」

「真的嗎？怎麼會有這樣好的工作？哈哈！」她說，似乎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放諸四海皆通用。

還好之前我亦樹立了一個良好僱主的形象。

「我公司是偵探社哦，有香港政府的商業登記的，放心來吧！工作簽證什麼的我幫你辦妥。」我說。

「我確實是想到城市打工啦…而且薪金亦很吸引…不會是做什麼違法的事吧？」她問。

「安啦！都是合法的哦！」我說。

「好啦！我先安排一下，再回覆你哦！」她說。

「好哦！」

第一步完成。

我相信筱清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畢竟一萬五千元港幣已是六萬元台幣，即使住宿方便的開支可能有點大，但扣除租金後的收入仍然相當可觀。

「住宿會提供嗎？」筱清不一會兒後問我。

「會哦！但要收租金，五千元一個月，400呎空間，兩房兩廳。」我說。

在香港，五千元能租到四百呎？當然沒可能，任你跑到離島去也沒可能。

很明顯，是作為僱主的我補貼的。

「好便宜哦！我之前在新聞看過，香港樓價不是很貴的嗎？」她問。

「是員工福利哦！不過之後可能有另一位女生同住，你可以嗎？」

「嗯！多個人反而更好呢！」她說。

「那就這樣決定嚕？」

「好！」

一錘定音。

接下來要處理的事就多了，包括要為她申請工作簽證，又要去物色單位…

終於都走到這一步了…

「喂，你話第時我地快啲搬出嚟住好唔好？」穎妍問我。

熱戀期的時候，我們總會對未來有很多想像，做很多空談的規劃。

「有排都未畢業喎…」我說。

「咁你話好唔好啫？」

「好，實好㗎！你女仔都唔介意！」

穎妍這時才意識到她第一句說話的含意，漲紅了面說不出話來。

我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微微緊握，用力氣告訴她「我願意」。

即使偶有吵架，即使間中冷戰，但我們仍然深愛彼此。

那時的我從來沒想過，小問題，會因為熱戀期過去而引發大災難。

熱戀期這回事，並不是一個人單方面努力就能維繫。

穎妍住在柴灣，在筲基灣讀中學，她經常帶我在這一區遊蕩。

確實是沒什麼好玩的，但人比銅鑼灣少得多，而且她說這裡滿滿都是她的回憶。

大街小巷，商場店鋪，通通都是穎妍過去流連的地方。

我很喜歡感受她的感受，想像著小時候的她從這所學校走出來的樣子，想像著她穿著校服在這個鞦韆來回蕩樣的姿態。

身旁牽著她，和她走她走過無數次的路，這種感覺很奇妙，彷彿自己穿越了時空，和過去的她邂逅無數次一樣。

「不過好貴…呀！點解香港啲樓咁貴㗎！」在某間地產店前，她駐足細看良久，然後大聲替全香港人抱怨。

「筲基灣…相對嚟講無咁貴啦…而且交通都算方便，你去北角啲鋪頭睇仲貴呀！」我說。

「但呢度好住過北角！」她說。

「係咩？你有情義結咋？」

「咁你寧願住筲基灣定自己住呀？下？」她開玩笑地用威脅的口吻問我。

「仲使乜揀？」我擁抱她，微搖自己的身體。

像小狗興奮時搖尾巴一樣，我也止不住自己的擺動。

「第時我地畢業出嚟，兩個人加埋都差唔多40k一個月，租個萬零蚊單位，四百呎左右，你話好唔好？」穎妍甜絲絲地說著我們的將來。

「好！實好㗎！我煮飯，你洗碗，我晾衫，你摺衫…」我亦幸福地幻想著二人同居後的生活。

「你煮飯，我食飯，得唔得？」她一面認真地問。

「咁…一齊洗囉！」我說。

「又得！」

幻想得太美好，總會被現實棒打得體無完膚。

曾經踏步都有旋律的街道，現在卻如泥沼般佈滿著痛苦。

同樣的筲基灣，同一間地產鋪。

然而，再沒有相偎相依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