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走進大廈,熟悉的保安和我打了個招呼,fiona亦換上一個笑臉,友善地向保安問好。
「女朋友仔呀?」標叔蠱惑地問我。
畢竟由細開始標叔已經是這幢大廈的保安,看著我長大,即使我性格冷漠,還是對標叔恭恭敬敬。
「係…係呀…」我說,標叔已經幫我按下了升降機的掣。
「大個仔喇!標叔想唔認老都唔得。」他說。
「點會呢…」
「我個仔就無你咁生性喇,剩係識喺屋企打機,無話女朋友吖,朋友都唔多個!」
我記憶中標叔的兒子和fiona差不多歲數…還是整天在家裡打機?我不解,但沒有追問。
「lift到…拜拜標叔!」
「拜拜…拜拜…食得開心啲!」標叔一邊幫我按著lift門,一邊親切地說。
「呼…」進lift後我呼了一口氣,實在不太擅長這種日復一日每次出入都要應對的對話。
fiona在我旁邊竊笑。
「笑咩…?」我問。
「估唔到你都有咁嘅一面啫~」她說。
「點嘅一面?」
「我以為你會係好cool,唔同保安打招呼,直行直過嗰啲人。」她說。
「咁標叔由細睇到我大,有記憶以來老母已經叫我同佢打招呼,廿幾年,習慣晒…」我說。
「我發覺,原來我仲有好多關於你嘅嘢唔知道,唔清楚…」她說。
「咁清楚做咩…?」
「唔知呢…」她假笑一下,然後升降機到達19樓。
步出,走過走廊,來到家門前,fiona拉著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再示意我開門。
「媽,返嚟喇。」
「哦!坐陣先啦,差唔多食得喇!」媽在廚房中喊出來。
「出嚟同人打個招呼先啦!」我說。
「得啦得啦,去見見你老豆先啦!」老媽說。
我拉著fiona的手走進大廳,老豆坐在梳化上玩candy crush。
「老豆,呢個fiona…」我說。
「世伯你好…」fiona連忙打招呼。
老豆收起電話抬頭望一望,打量一下fiona,再說:
「死仔,你執到啦,快啲斟杯水俾人啦!」
「我唔渴呀世伯!」
「唔好寵壞個衰仔呀,有咩叫佢做得喇!」老豆說。
「係嘅係嘅…」fiona說。
「咁我地返房等開飯喇…」我說,連忙拉著fiona就走。
我不討厭我的家庭,但卻有些討厭父母在外人面前的言行舉止。
走進我狹小的房間,fiona雙眼發著好奇的光茫。
「你啲咸書收埋喺邊?真相只有一個,係床下底!」fiona興奮地上演一輯金田一。
「殊!應聲呀!咩年代呀…仲咸書…」我虛聲說。
「嘖,唔好玩嘅~」她一屁股坐在我床上,雙腳搖擺起來。
雖然我平時有點潔癖,不喜歡別人未換褲就坐上來,不過fiona給人的感覺太過乾淨,所以我沒有計較太多。
「世伯好nice吖~我仲以為佢係會用一隻字應人嗰種人添~」她說。
「我情願佢係嗰種人…」
「咦,呢度係用嚟做咩㗎?」fiona走到我的「紀念碑」旁邊問道。
紀念碑是一塊小型壁報,上面本來釘滿了我和穎妍的照片。
「貼相。」我默默地回應。
「咩相?」
「同佢啲相。」
「睇你個衰樣,仲係好冧人咁喎。」fiona說。
我不太喜歡fiona這種局外人的態度,彷似我的事不關她的事一樣。
「你唔問多啲?」我問。
她搖搖頭。
對的。
她這下搖頭徹底搖醒了我,我的事,真的不關她的事。
「喂阿仔,幫手開飯!」老媽的聲音從廚房傳入房間,屋子小,應聲。
「哦!」我回應。
和fiona交流一個眼神,示意她待著等開飯,隨即開門走出去。
「仔阿仔,換咗女朋友咩?」老媽子在廚房小聲問。
「嗯…嗯…」
「呢個咪幾好,望落同你登對啲喎!」她說。
「乜上個唔好咩?」我問,亦好奇穎妍在母親心中的模樣。
「唔係唔好,不過,好似同你唔多夾咁囉!」
「係咩…?點解會咁覺得?」
「你老母我無樣叻呀,係睇韓劇睇得多!你上個女朋友,太似女主角喇!唔襯你!」
我搭一搭老媽子的膊頭,無奈問道:
「乜你個仔唔似男主角咩?」
「唔係唔似,而係,你根本唔喺套戲入面!佢係女主角,你係觀眾呀,明無?」她說。
「咁,而家呢個呢…?」我問。
「呢個咪似同你一齊睇囉!」
我不知道怎樣給反應,只能夠無奈地笑兩笑。
「但仔呀,佢似乎大過你咁喎。」老媽子說。
「你介意?」我問。
要知道很多守舊的老一輩都介意姊弟戀,縱使我和fiona只不過是一場戲,我也不自覺地問出這個問題。
「唔係,你老母似咁抆塞咩?」
「似㗎。」
「佢大你幾多唧?姐姐你都追到?」
「你望落覺得呢?」
「兩年?三年?」老媽說出她的揣測,和實際答案差了一截。
這也難怪,畢竟fiona真的保養得好,我肯定她五十歲時將會是第二個吳婉芳。
「差唔多…差唔多…」我有點得戚地說,畢竟讓她看起來加倍年青的配搭是由我挑選的。
「快啲鋪檯開飯喇,唔好要人等咁耐。」
「咁你又問咁多…」
「死仔,仲駁嘴!」
老媽最大的心願就是看我成家立室,即使我三番四次和她解釋年代已經不同,二十五歲絕對是相當早婚的年齡,她卻一直在嘮嘮叨叨,我甚至懷疑她有足夠積蓄打算幫我付首期置業。
逼於無奈之下,只好帶fiona上來應酬應酬她,看見她一面欣喜的模樣,害我不知道之後該如何收科。
見步行步吧。
「食得飯喇。」準備好一切之後,我回到房間叫fiona食飯。
她卻像個自來熟,從衣櫃中選了一件我的棉質衣服以及一件運動褲穿上,豬一樣地躺在我的床上玩電話。
「嘩你好唔好意思呀…」我說,當然沒有半點怪責的意味。
「食飯lu~~」
「你唔換返衫先?」我問。
「咁樣著望落都一樣後生啫,舒服呀,陣間走先換啦~」她說,然後徑自走出房間。
「世伯你好,伯母你好,今晚打搞晒!」她向我的父母打招呼。
「唔打搞唔打搞!以後多啲上嚟食飯啦!」老豆說。
「係囉,多個人多雙筷啫!」老媽說。
實在沒想過肥皂劇當中的對白會在自己家中出現,我連忙給fiona一個眼神叫她好好推唐,怎料她卻答應下來。
「好呀!得閒就上嚟!」她說。
我現在有點摸不清這個女人,不明白為什麼她三番四次劃下界線,把一切弄得清清楚楚,卻又時不時越過去,把線踩到模模糊糊。
果然,有錢就是任性。
一頓飯有驚無險地過去,我把fiona送走。
「頭先…做咩應承我老母話得閒就上嚟…?」離開大廈後,我問fiona。
「唔得咩?」她竟然反問我。
「無話唔得嘅…但你知啦,我同你…」我欲言又止,實在說不出我和你沒有將來這種話。
「嗯…?」
「唔…無嘢喇都係。」
世界寧靜得有點吵耳,我和fiona一路無話,一前一後。
踏著她的影子,感覺又頓時變得疏離。
影子勾畫出她的體態,卻畫不出她的輪廓。
「你屋企,有溫度。」她突然之間停下,淡淡然地回頭對我說。
月光光,照地堂。
我摸摸她的頭,擁她入懷內。
那次之後,我和fiona,斷開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