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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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雁婷和我記憶中的心渝重疊起來。

心渝是個很陽光的人,性格和雁婷認識的家樂有點像。

所以要看見她低落、不開心、沮喪的樣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在中五的時候便有那麼一次。

那個年代,中五的學生要應付一樣叫會考的東西,而中六的學位有限,即使我們是地區名校,也必然不能夠完完整整地一起升上中六,這是我們那年代的殘酷。

學校是個很奇妙的地方,明明一班同學在中四才走到一起,短短一年過後,中五時便已變得難捨難離,至少我們班是這樣。

即使每個同學都有屬於自己的圈子,但當一些班際比賽出現時我們都會變得相當團結。

這也是心渝的凝聚力吧。

中五第一個學期,學校安排了模擬試。

模擬試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平均分最高的那班,會被學校請去主題公園。

心渝因而雀躍了起來。

這次對她來說可以說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離別之前製造美好的回憶。

她喜歡班上每一位同學。

她珍惜和班上同學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是知道的。

為什麼?

因為陸運會之後至今的日子,我都是她的鄰座。

我不再那麼笨說要在什麼水運會中拿冠軍來讓她答應和我坐一起,而是提出考試或測驗上的對決。

當然都是我大獲全勝,所以至今我的身邊都是她。

「就快會考喇…」她某一天在我旁邊說。

「仲有幾個月喎!」我說。

「唉…唔知有冇得成班一齊升上去呢…」

「都唔夠位…」

「係囉…唔知邊個要走呢…」

「靜宜唔係話去外國讀書咩?」

「你咁關心靜宜嘅?」

「吓?唔係個個都知嘅咩?」

「關心人咪認囉…」

「…」我不懂得回應。

「靜宜只係話唔夠分先去外國,但佢讀書無問題啦…」

「係咩?我聽佢講話想進修音樂架喎!」

「仲話唔係關心人…」心渝說。

「咁…你呢?」

「我咩?」

「你會唔會去外國…或者…轉校?」

「唔話你知。」

「咁架…」

「你關心靜宜好過啦。」

「我…」

我怎會關心她呢…?我和靜宜之所以會變熟,不就是因為想從她口中打聽你的情報嗎?

「各位同學,返埋位喇,開始班會。」班主任走進課室說。

他經常都省略敬禮的部分。

「學校為咗鼓勵應考生,所以嚟緊嘅模擬試考得好嘅話學校會有獎勵。」

然後他說出了整個賽制,除了視覺藝術被剔除之外,其他科目都會納入作平均分計算。

「係呢個啦!」在我旁邊的心渝雙眼發光。

「吓?」

她用那會射出死光的眼神看著我。

我瞬間便知道了她在打什麼主意。

「呢壇嘢唔公平架喎!」我對著心渝如此說道。

因為是我們是文商班,要和理科班鬥絕對分數,是不可能的。

「所以咪要你囉!」她笑嘻嘻地說。

唉…真的很麻煩呢…

不用多問,她的言下之意當然是要我擬訂個策略吧,我們班上的同學學習其實也不太差,即使不能原校升讀,但轉到其他學校大概也不成問題,只是這個比賽並不是在同科目上鬥高分,而是在不同科目上鬥高分。

簡單舉個例,在中史上拿一百分和在數學上拿一百分的難度是不一樣的,前者幾乎可以說是無可能,後者努力一點大概可以吧。

再者,讀理科的同學數理上也比較了得,單是數學一科已經鐵定會被拉開距離。在和鄰班的學力水平接近的情況下,要贏出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咪要你囉!」心渝看穿了我的想法,向我重複一次她之前的句子。

「咁都要你嘅…」我說。

不記得由什麼時候開始,和她溝通已經逐漸變到心領神會的境地,彼此之間有些話不用說得很明白,就已經了解對方所表達的事情。

現在是班會時段,接下來班主任便會把時間交給心渝,處理一下班上的大小事項。

心渝為我們班付出了很多,不要說是班會了,她直頭有做學生會主席的潛質,一直為同學們謀福利。

例如她認識一間文具店的負責人,我們時不時都集體訂購文具,比起散買平得多。

我有問過她為什麼不去參加學生會做幹事,但她卻沒有答我。

「嚟緊考完模擬試,我想全班一齊去迪士尼。」

我剛才所說的「咁都要你嘅…」指的就是這個。

即使大家都從班主任口中得知贏了有得免費到迪士尼,但大家心裡有數,這是個不公平的比賽,所以亦沒有十分起勁。

直到心渝這樣說,當然一呼百應。

「我同淅淅…吖…淅言…嚟緊都會留喺學校,希望可以整理出專攻今次考試嘅範圍,等大家集中火力…」心渝繼續公開說話。

其實她會把我叫作淅淅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然而在班會的講話上,還是會故意把稱謂改一下。

我剛才所說的心領神會,指的便是這件事。

由她望向我的眼神開始,我已經預料到這個畫面。

不得不說,我和她想法很一致,亦相當有默契。

可是,我卻預料不到即將來臨的那個畫面。

放學後,不少同學也留下來溫習,而我和心渝則在努力tip題中。

明明是加深自己重擔的行為,心渝做起上來的時候卻滿臉笑容。

還是那一句,為了這個笑容,無論再辛苦的付出,也都值得。

一些成績比較差的同學也有自覺,會主動找我們問問題。

那他媽的晉傑也不例外。

他成績其實不算差,雖然以我的標準亦不算好就是了,但畢竟是above average,不用問也知道,他留下來的目的是為了接近心渝。

自從那次他在陸運會上送了個金牌給心渝後,更有謠言傳出他們在交往。

拜託,無論怎樣看,最接近她的都是我好不好?

後來班上一些同學更加越鬧越沸騰,直至心渝嚴正地澄清一次,謠言才止了下來。

不過那吃屎的晉傑,總是死心不息。

「呢題點做?」他拿著某份past paper來問心渝。

「哦…呢題呀…」心渝亦很細心地向他講解。

我看見就火冒三丈。

你他媽的不會先看marking scheme哦?

雖然我每次都想去幫心渝解決晉傑…不…解答晉傑,然而我都被很多其他同學排著隊發問。

真有夠忙的。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好一段時間,終於都來到考試前的最後一個上課天。

這天放學,我依舊和心渝一起走回家。

「你覺得贏唔贏到?」心渝問我。

「唔知呀…」

「贏到就好喇…」

「嗯…」

「但我見佢地都差唔多成班留咗喺度溫書。」心渝說。

「咁張飛成幾百蚊,而家學校請就梗係著緊啲啦。」我說。

「咁關羽呢?」

「…唔好笑。」

「車…你平時啲笑話夠唔好笑!」

「咁你又笑?」我問。

「俾面你咋嘛!」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

「你做咩呀?」

「俾返面你囉!」

「喂!唔好咁過份喎!」她裝胸作勢要踢我一下。

卻真的踢了下來。

「okok,投降投降。」

「如果贏到嘅話,我送樣嘢俾你!」心渝說。

「得我有?」我問。

「做咩咁問嘅?」

「我見你同晉傑咁熟…」

「喂!係咪連你都要誤會我?」

「你覺得佢對你無意思咩?」我問。

「唔知呀,咁你覺得呢?」

「我覺得有。」

「點解?」

「因為…佢好似對你好好咁。」我說。

「咁你對我唔好咩?」她問。

「咁點同…」

「有咩唔同?」

「我…」

「如果佢咁樣對我即係代表有意思嘅話,咁你係唔係都一樣對我有意思?」她定睛對我說。

「呃…」我不懂得回應她。

不想否認,又害怕承認。

「我到啦,拜拜!」

心渝轉身的那瞬間,像是閃過了似有若無的落幕神情。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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