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肥婆篇
死亡總係突如其來。
有啲嘢，一早已經注定。
中六嗰年，就已經注定我同幸福無緣。
腦癌，手術，化療。
當人哋嘅中六係為dse努力，為前途奮鬥嘅時候，我去得最多嘅地方，係醫院。
後尾打贏咗場仗，但就要重讀一年中六。
原本勉強傾得埋而且唔會歧視我嘅同學，都已經考入大學。
得我一個原地踏步。
我同一班細我一年嘅「新同學」格格不入，即使因為化療緣故瘦咗一個碼嘅我，喺新嘅中六班級都識唔到交心嘅朋友。
佢哋成班都帶住一齊兩年嘅回憶升上嚟，而回憶入面並無我。
對於佢哋嚟講，我只係一個外人，亦都只係一個唔存在嘅存在。
而我亦都唔識得點樣將自己融入佢哋。
一個人返學，一個人食飯，一個人做project，一個人放學，一個人溫書。
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
習慣就好。
無咗以前班男仔嘅恥笑，我反而樂得清靜。
重讀嗰年中六，我都好俾心機讀書，反正除咗讀書之外，我都無其他娛樂。
我知道只要捱過呢一年，就有好多嘢喺前面等住我。
最後dse考得唔錯，如願以償入咗bu傳理。
我join咗o camp上埋莊，識咗一班新朋友，大家都唔知道我嘅過去，我終於可以喺一個新嘅環境開始新嘅生活。
但…唔知點解，嗰種格格不入嘅感覺雖然輕微咗但並無消失到。
喺大學係識到朋友，係過得充實，甚至有男仔追我，但總係…總係覺得呢啲嘢唔係我想要嘅嘢。
大家嘅相處入面好似有一份似有若無嘅虛偽喺入面，而我就好似帶住個面具去同佢哋social咁…
呢種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孤獨感、疏離感並無因為身邊嘅呢班人而消失…
後來我發覺，原因並唔係因為我大佢哋一年，而係因為…我無屬於自己嘅過去。
佢哋喺讀大學之前，就已經有自己固定嘅朋友圈子…而我呢？咩都無。
我想搵一個同我一樣咩都無嘅人。
就係咁，我down咗tinder嚟玩。
我用返自己以前嘅相，希望識到一啲連咁嘅我都會接受嘅人。
起初都無抱好大期望，直到遇到佢。
一個塞九張風景相落profile到嘅怪人。
「hi～咁夜都未瞓嘅？」一match咗之後我就同佢打招呼。
然後就展開咗一段奇奇怪怪嘅姻緣。
一開始嘅時候以為佢係個playboy，但傾落又一時一樣咁，感覺好得意。甚至乎我有時候覺得佢係因為無自信而請教身邊嘅朋友應該點樣同我對答，又或者直頭叫佢身邊朋友嚟覆我。
不過我當然係估估吓，反正我唔介意，相反，我更加覺得會咁樣做嘅佢係一個好認真嘅人。
明明佢眼前嘅我只係一個完全唔討好嘅肥婆，但佢就小心翼翼咁同我相處，成日都好似怕會延續唔到話題咁，咁樣嘅佢令我好有好感。
只係…佢有一個放唔低嘅人。
初戀係點？我點會有機會經歷…中二嘅時候試過暗戀高form嘅師兄…隨住嗰位師兄畢業，對佢嘅感覺亦都煙消雲散…
到底佢形容俾我聽嘅嗰種撕心裂肺嘅痛係點樣？我根本想像唔到。
我做到嘅，只係盡可能咁安慰佢，希望佢快啲喺傷痛入面走出嚟。呢個世界受折磨嘅人已經太多，我唔想佢都係其中一個…
傾吓傾吓，我發覺我哋越傾越投契，而佢亦都無咗一開始嗰種條條揈嘅感覺，慢慢變得似返自己。
唔知由幾時開始，我萌生咗一種想同佢見面嘅諗法。
估唔到嘅係，佢同我嘅諗法一樣，仲嚟咗bu撞我。
哈哈，嗰陣我同佢擦身而過，佢就梗係唔知嗰個係我啦，見到佢好似好心急咁望嚟望去，其實有啲可愛。
雖然唔係一個靚仔，不過都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咁，望落唔會反感。
不過嗰次我仲未做好心理準備，所以就無同佢相認，但好快，我就約咗佢見面。
而我哋嘅故事，就由又一城開始。
第一次見面，著咩衫好呢…？
嗰日我十點鐘就起咗身打扮，沖涼洗頭刷牙等等就例行公事…但係…化唔化妝呢…？
著褲定著裙呢…？
佢鍾意咩類型嘅女仔呢…？
雖然各式各樣嘅問題相當困擾，但我就好享受喺呢種困擾入面徘徊。
第一次見面，我希望留一個好嘅印象俾佢。
因為驚遲到嘅關係，我仲早咗少少到。
我同佢約咗喺又一城嘅麥當勞到等，唔知佢認唔認得出我呢…？
唔知佢見到我肥已減又會有咩反應呢…？
一路諗呢啲問題，令時間過得好快。
然而到咗下晝一點三嘅時候，距離約定嘅一點已經過咗十五分鐘，佢仲未出現…
而且仲無同我講咩事…
唔通…連佢都要玩我…？
唔通一直以嚟佢同我咁投入咁傾偈…就係為咗約我出嚟之後放我飛機…？
唔會嘅…佢唔似啲咁嘅人…
咁…唔通佢有咩事？
但點解一句都唔同我講？點解咁無交帶？
定係…有咩意外？
去到一點三十一分，佢終於都覆我…
「啱先有啲緊要事處理…我要遲少少先到，兩點前！兩點前一定到，等我…」
哼！你有咩緊要事緊要到連覆個message都唔得呀？仲要隔成半個鐘先覆我？
豈有此理，激嬲本小姐，等我整蠱吓你先！
不過都好在唔係有咩意外…
但我唔會就咁就原諒佢！
我一個人坐喺麥當勞，開始盤算陣間要點樣整蠱呢個第一次見面就遲到嘅衰人，如果佢一啲悔意都無，我就一於唔出現，睇佢會點樣做都好。
越嚟越接近兩點，我個心就跳得越嚟越快，我依然坐喺麥當勞嘅一個角落，望住出面行入嚟嘅人，我拉一拉低頂cap帽，雖然已經減咗肥，但都怕佢會認到我。
大約兩點左右，我見到佢一手拎住部電話，另一隻手就拎住枝玫瑰，上氣唔接下氣咁跑入麥當勞。
我唔小心笑咗出嚟，朵花應該係送俾我…？但邊有人第一次見面就送花㗎，仲要係玫瑰！見住佢左望右望，我就喺個位到偷偷望住佢搵我。
總覺得有一種好興奮嘅感覺。
或者係因為，第一次有人因為我而焦急、因為我而著緊。
而喺目前呢一刻，佢想像中嘅我仍然係嗰一個肥到俾人排擠、肥到令人反感嘅我…
「對唔住…我而家仲喺又一城麥當勞，我會等你返嚟…」佢喺tinder到講。
「咪叫咗你以後都唔好搵我囉。」我雖然係咁覆，但其實我啖氣已經下咗。
「對唔住…」
「我唔會原諒你。」我雖然係咁樣輸入，但其實我已經無嬲，不過…我想再俾佢重視多一陣…
「對唔住…」佢又重覆一次。
「除非…」
「除非咩？」
「除非你搵到我啦。」我講。
就係咁，我開始跟住佢喺又一城行咗半個鐘。
半個鐘入面佢東奔西走，四處張望，似乎喺佢心入面已經將我嘅形象定咗形，即使我跟到好貼好貼，佢都完全無為意到。真係有趣。
望住一個人為咗自己咁努力咁認真咁搵嚟搵去…係感動嘅…
到最後佢當然都搵唔到我啦…但我都玩夠喇，決定自動出現。
其實，對於我嚟講，係我搵到佢。
如果係都要我形容嘅話，其實我會話佢係一個好笨拙嘅人。
所有情緒都表露無遺，完全唔識得收埋自己。
開心、唔開心、焦急、迷茫、不知所措、嬲、傷心…只係單單同佢喺又一城約會嘅第一日，呢種種情緒佢都已經表達咗一次俾我睇，因為，佢撞到嗰個令佢受咗好大傷害嘅女仔…
嗰一刻我就知道，喺同佢相處嘅呢段關係入面，我只可以係一個點樣嘅角色。
朋友。
有時候命運就係咁無奈，人與人之間嘅相識有遲有早，或者你遇到嘅嗰個人早早就已經遇到佢想要嘅嗰個人，自己喺佢嘅生命入面遲到，都無咩好怨。
況且，我都唔係咁鍾意佢啫，哈哈…
我對佢…不過係因為一種第一次俾人重視嘅感覺而產生出嘅感情…好快就會淡…好快…
「吖係咁嘅係咁嘅，因為我覺得你地會幾投緣，大家又差唔多年紀，一齊出嚟玩開心啲嘛…哈哈…」
有一次，我同佢約咗見面，然之後出到嚟見到嘅，係第二個女仔…
原來時間…只係一直幫我蘊釀緊自己嘅感情…
而嗰個女仔…應該同我一樣…？唔會嘅…我多心啫…
唔會嘅…
「你…鍾意phillip？」喺佢俾個神秘人捉走咗之後，嗰個叫crystal嘅女仔問我。
「呃…我…係呀…」
「估唔到你都幾誠實喎，哈哈…」crystal講。
「咁…你呢？」
「我呀…？我…應該唔係。」佢講。
聽到佢咁講，我暗中爽咗一口氣…
「咁…你打算同佢講我鍾意佢？」我問。
「唔會啦，你都應該知道…佢而家點諗㗎啦～」crystal講。
「你指…？」
「佢而家嗰心，無你，亦都無我。」crystal講。
「嗯…咪住先，咁你仲話你自己唔係…？」
「我真係唔係呀，唔好誤會我，之不過，我自己都唔肯定再繼續落去會唔會係…所以…而家咁樣就最好」crystal講。
「你同佢…點識㗎？」
「佢係我以前男朋友嘅老朋友，機緣巧合之下識落…」crystal講。
「哦…咁你覺得佢點？」
「係一個好人。哈哈～但我指嘅呢種好人唔係劃清界線嗰種好人，而係真心覺得佢好好，好為人著想，好識企喺其他人嘅立場諗。」crystal嘅睇法同我大致上一樣，或者呢種就係佢吸引我哋嘅特質。
「不過佢好無自信…」我講。
「係呀係呀！成日都好似怕自己會阻到人咁，或者係因為呢種性格令佢處處都諗咗人先啦～」
「我哋係咪講得佢太好？哈哈！俾佢知道實會囂。」我講。
「哈，呢個係我同你嘅秘密～」
「嗯！」
嗰日我同crystal傾咗好耐計，話題都係圍繞住佢，講吓佢有咩懵嘢瘀嘢，笑吓佢有咩白痴嘢，傾吓傾吓就過咗個下晝，最尾我仲同crystal交換咗電話，或者有一日，我哋會企喺同一條線上公平競爭。
又或者…我哋都等唔到嗰日。
不過，今日唔知聽日事，只係希望，佢可以快啲放低上一段感情，早啲意識到我嘅存在，咁就好。
然而當一切都如願以償嘅時候，另一個惡耗就出現…
生命有好多嘢都係突如其來…
我哋又可以做到啲咩…？
「圓碌碌，我會陪住你…」一齊咗之後，佢就開始叫我做圓碌碌…
「邊個圓呀！我而家不知幾瘦！」雖然我每次都會鬧一鬧佢，但其實我好鍾意呢個名…
「係喇係喇，咁等我再將你養返做圓碌碌咁囉！」佢講。
「邊個話俾你養？去死！」
「我唔養你邊個養你？」
「我自己養自己！」
「圓碌碌…你一定要無事…我想望住你慢慢變肥…我想你數住我啲頭髮一日少過一日…」佢眼濕濕咁講。
癌症復發，存活率20%，初期仲行動自如，可以出吓去做物資隊，但醫生話，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就會隨住時間，開始慢慢失去自理能力…
做手術，一係成功，一係死，成功咗都可能死，唔成功就即刻死…
「我都唔知…」
「決定咗幾時做手術…？」佢問…
「我想陪多你一陣先…我驚…」
「唔準講落去！」
「但…手術風險好高…」
「唔做就無希望…你而家有個計時炸彈喺腦入面呀…醫生話就話最快半年開始有影響…但呢啲嘢邊講得埋㗎…」佢講。
「你以後會唔會唔記得我…？」我問。
「圓碌碌…我唔會唔記得你…」
「咁到時你仲會唔會好似而家一樣咁愛我…」
「我…我…我都唔知…曾幾何時…我都以為自己會愛阿欣一生一世…但我做唔到…我都好驚有一日我瞓醒…發覺唔再愛你…我想像唔到係點…」佢講。
「多謝你咁誠實…不過…你到時就唔好再愛我喇…好好搵屬於自己嘅幸福…」
「唔會…你唔會有事…」
「不過就算你唔再愛我…都要一直記住我…記住我曾經喺2019年，同你笑過，同你喊過，同你溜過冰，同你睇過戲，同你食過肉，同你行過山，同你踩過單車，同你去過離島，仲有同你…」
我無再講太多，而係將自己靠近佢塊面，錫咗佢嘴唇一啖…
「記住我…」我講。
「我…一定會記得…但你都一定要打贏自己場仗…再同我一齊打贏香港場仗…」
「只要你記住我，無論我去到邊，我哋都會再見…到時，我再令你重新鍾意我。」
嗰日成個世界都好靜，靜到得返風鈴嘅聲音…
鈴鈴…鈴鈴…
時遠時近，一起一跌…
一起一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