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老闆,她說出到來的時後再和我當面詳述耶!」筱清說。
「不會吧?連一點珠絲馬跡都沒有嗎?」我問。
「我真的有點糊塗耶!她的朋友突然之間就說想和我見面,那我要不要推塘?」筱清問。
「不,要是這個時候推掉的話不符合人設,無論如何你今天都要和她們見上一面了。」我說。
畢竟一直以來塑造出的「筱清」都是主動、熱情、單純且沒有戒心的一個人,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夠讓穎妍有所懷疑。
不!
腦海間突然靈光一閃,我知道自己遺漏了什麼!
我清楚穎妍性格的同時,她同樣地清楚著我。
搞不好,她已經在懷疑筱清了!
這樣假設的話,一切狀況都能解釋得通,包括為何穎妍會這樣突然提出和筱清見面。
我想,最有可能的情況是,當筱清向ella提出「也許是穎妍太清楚阿ken而拒絕他」這個說法後,驅使ella今天向了穎妍求證,在過程之中ella說明了一直以來和筱清的關係,以及在她們吵架之後,筱清的所有舉動及說話,而這段說明當中,可能已經讓穎妍在筱清身上看到我的影子。
我清楚她,她也絕對清楚我。
清楚知道我為了她可以做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以我猜測,穎妍和ella和好的契機是筱清那個假說,ella把假說向穎妍覆述,即使與事實不符、即使阿ken並不是一個人渣,但筱清的說法依然讓兩人察覺到為了阿ken而吵架並不值得,況且穎妍亦不是那種放不下面子的人,如此這般,成就了兩人重歸於好,但同時讓穎妍起了疑心。
她恐怕覺得今天筱清約ella出來是另有目的,所以才急著要認識筱清。
下午五時,距離她們約會的時間還剩一小時。
「筱清,待會沒有指令了,你隨心和她們逛街吧。」我對筱清說。
「真的嗎?為什麼?阿ken那邊怎麼辦?」筱清問。
「那邊計劃先擱置,你待會做自己就好,別常看電話。」我說。
「老闆你會附近嗎?」
「不了,我恐怕會曝露自己身份。」
「嘎?為什麼呢??」
「我很難現在詳細解釋給你聽,總之我今晚是絕對不能被看見,即使機率再低都好,不到場就不會有風險,你們好好逛吧,之後再向我報銷開支。」我說。
「好的!謝謝老闆~」
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穎妍順藤摸瓜。
No plan is the best plan,我終於明白這個道理。
無論我給筱清任何指示都好,即使是讓她問個問題打探什麼東西,也可能會讓敏感的穎妍察覺到異樣,既然如此,倒不如讓筱清進入無人駕駛的狀態,以消除穎妍的警戒和懷疑。
「今晚約會結束後要匯報哦!」我說。
「好的~」
以員工的標準來說,筱清絕對稱職,可是有時卻太過投入這份工作,以致她欠缺冷靜去處理事態。
不過投入也有投入的好,但願她這份投入能令穎妍相信她確實是個普通台灣人。
至於amanda方面,沒辦法了,唯有忍痛捨棄這顆棋子。
「sorry,今晚嚟唔到。」我在交友app上向amanda交代。
「吓?乜你咁㗎!我推晒啲friend嚟見你㗎喎!點補償我先?」她問。
既然她沒有因為一次爽約而反面,使我也猶豫著好不好繼續和她保持友好關係,還是一句「含啦八婆」後就把她封鎖。
我的目的最終還是要讓阿ken永遠沒辦法取得穎妍歡心,只是我怕現在這個情況下,倉卒地再安排會適得其反,一直拖著這個amanda淫娃亦十分累人…
還是先等筱清今晚匯報後再作決定。
「咁你想點?」
「未諗到啵!諗到再話你知~」
這邊暫且是拖住,但即使是拖多一分鐘我也覺得難捱,amanda的臭味實在是隔著mon都能嗅到,是我最討厭的那種女生。
和穎妍是兩種極端,和sophia也是兩種極端。
穎妍是性格很好,樣貌也很好。
sophia是性格很好,樣貌亦都很好。
不過穎妍那種性格是大愛,而sophia,則是偏愛。
自從那次太平山的攝影學會活動之後,sophia似乎真的當了我是她師父。
「師父師父!星軌又應該點影呀?」sophia問我。
上過大學的人大概都知道,這個地方認識到的大多是一堆hi bye friend。也許在一次聚會上能玩到很高興,同時有錯覺彼此好像熟絡了,然而過一段時間便會打回原形,即使在校內碰見充其量亦只會點頭示好。
起初我以為sophia也是這類人,畢竟她是童顏巨乳白滑標緻的系花級人馬。又怎會將我這種偶然遇見的小人物放在眼內呢?
正當恐龍和mary打得如火如荼之際,被mary冷落的sophia竟然找上了我。
「星軌嚟講呢,要用到腳架、快門線,將快門較到B快門去影。當中仲涉及一啲技術問題,好難就咁用文字講…」我回覆sophia。
「師父,我想買部單反呀!」她說。
「唔好叫我師父啦…我不過係咁易講俾你聽啲基本原理啫…」我說。
「係嘅師父!你幾時得閒呀?幫我手揀相機吖!我驚俾人呃…」她說。
的而且確,我剛剛接觸攝影時亦遇過不少黑店,那些店員看你是新手,先會裝作親切,然後推介你買另一款鏡頭,並吹噓一番那鏡頭的價值,讓客人不虞有詐,更何況sophia額頭上完全是鑿著水魚兩字,十之八九會被那些無良店鋪劏到一頸血。
去大型連鎖店鋪又免不了硬食更高的銷售價,而我明明有相熟店鋪卻不介意sophia去光顧又好像說不過去。
即使我是多麼想避免和她見面以避嫌,似乎這次是避無可避。
「好啦…星期五晏晝?」我問。
「ok呀!」sophia立即秒回。
「點解你諗都唔使諗…?」
「買相機係first priority!」她說。
「好啦…」
「點解師父你成日好似好唔願意咁?其實係唔係我煩到你?」她問。
「唔係…傻啦!你點會煩到我!」我連忙說。
sophia怎樣也算不上是煩,只不過是她讓我對自己產生了自我厭惡,總覺得自己有點雙重標準,明明極力反對、甚至不惜大發脾氣來阻止穎妍和其他男生單獨約會,然而現在卻是這個樣子。
用上千個萬個理由去合理化自己為何答應sophia赴約,卻忘記當初自己對著穎妍是多麼獨裁和專制。
接下來的問題是,備案?還是不備案?
正當我遲疑不決之際,穎妍傳來了訊息:
「星期五去睇早場?」她問我。
「我下午約咗恐龍打波…」情急之下,我向她撒了第一個謊。
「咁,睇完戲食完飯再去?」
「好!實好㗎!」
一個小謊言和粉塵無異,肉眼不能見,微不足道、無人為意。
然而,當撒下第一個謊時,就註定了日後要用另一個謊言去掩蓋。
蝴蝶拍一次翼能引起遠方的龍捲風,謊言說過一次,所引發的連鎖效應亦遠比想像中大。
累積下來的粉塵鋪天蓋地,最終還是來了一場大爆炸。
轉眼來到星期五。
以往早場的學生飛只需要三十大元,現在都漲價漲到五十。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十分划算。
穎妍怕冷,在漆黑、人少,且冷氣強勁的戲院當中,她常常會依偎著我,一邊取暖一邊欣賞電影。
那個空間是我們二人獨有的洞窟,使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過,這次雖然情境依舊,穎妍緊緊挨靠著我,可是我的心思卻七上八落,生怕待會兒約見sophia的事會被她拆穿一樣。
電影上映途中,手提電話幾次傳來震動。
我在通訊軟件上,群組的通知都是mute掉的,會震到我的人以前只有穎妍和恐龍,如今卻多了個sophia。
像做了虧心事的我頓時變得坐立不安,和小時候瀨了屎又不敢告訴媽媽的心情如出一徹。
「你唔舒服…?」穎妍很小聲地問。
戲院人很少,前排後排與左右都沒有人,平時我會慶幸這種疏落,能使我和穎妍肆無忌憚地摟作一團,可是今天這種疏落卻倍增了心虛的感覺。
「無…無事…」我裝作冷靜搖搖頭說,實情卻是已經因為過份緊張而胃部抽搐。
我明明並不是出了軌,亦沒有對穎妍不忠,不過是說了一個小謊而已,是為什麼讓自己的精神如此繃緊?
難度,我是沒信心能在sophia面前守住那條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