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
「先生，請問有咩可以幫到你？」年約四十歲的經紀問我。
「我想租樓。」我說。
「請問先生貴姓？一個人住定係同屋企人住呢？」經紀問。
「姓張，想搵四百呎左右，budget大概萬五蚊一個月。」我間接回答她的問題。
「哦明白明白，你等我一陣。」
經紀熟練地操作著桌上的電腦，為我找尋適合我的租盤。
四百呎是穎妍當初的理想，她從來沒要求過我要帶她住進過千呎的地方，她說這樣反而有種疏離以及空蕩蕩的感覺。
「儲到錢咪換大間啲啲囉，不過都係六百呎左右好喇，我唔想嚟攬你都要行多兩步！」穎妍對我說，嘴角帶著微笑的她洋溢著幸福。
「幸福」這種感覺有別於開心，有別於興奮，有別於愉快，有別於舒暢…
中獎了，人會開心。旅行前，人會興奮。考完試，人會愉快。拉完屎，人會舒暢。
至於幸福呢，則比較難用例子去表達，有點抽象，有點模糊。
但我知道，幸福就是和穎妍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而她，亦曾經因為我有過這種感覺。
「咁我行多兩步咪得囉！只要你叫到，無論你喺邊度，我都會即刻趕嚟！」我說。
「點解你成日可以面不紅氣不喘咁講呢啲肉麻嘢嘅？」
「因為每一句都係真心。」
「又嚟喇又嚟喇！」她戳一戳我的面頰，笑得燦爛。
何故，幸福最後會像煙花般消散，留下一條又一條抓不住的流星尾巴？
「先生，我手頭上有四個盤，第一個喺南康街，你睇睇…」經紀把電腦螢幕轉向我，為我介紹一個又一個單位。
每一個盤的地理位置我也相當清楚，畢竟整個筲基灣都遍佈我和穎妍的足跡。
憑著記憶之中她的愛好，我和經紀去看了一個中層、四百三十呎實用面積，鄰近地鐵站的單位。
我知道穎妍一定喜歡這裡。
「不過開價萬六，有啲貴…」我說。
「租金方面，我可以幫你問問業主。」經紀說。
「萬五嘅話，即刻簽約。」我說。
「我打個電話…」
趁經紀打電話的空檔，我亦line問筱清會不會煮飯。
「不太會呢～」筱清很快回覆。
台灣人回訊息的速度好像都蠻快的。
得到她的答覆，加強了我想租這個單位的想法。
這個單位兩房兩廳，間隔四正，裝修亦相當新淨，廚房是開放式，讓整體看起來更有空間感，筱清說她不太會煮食，所以不用擔心油煙的問題影響穎妍。
「張生，業主話ok，你覺得點？」經紀拉遠電話問我。
「ok呀，你draft完份contract call我。」我說。
「但業主想知道張生你嘅職業，你知啦，佢都想保障返自己個單位。」經紀說。
「哦，我開偵探社嘅，呢張我卡片。」我隨即拿出卡片遞給經紀。
一間公司，一個身份，能夠為我減少很多不便。
「好嘅好嘅，你等等…」
經紀再和業主溝通溝通，然後很快掛斷了電話，面露微笑。
「ok喇張生，咁我搞埋啲手尾再call你簽約。」她笑說，畢竟剛做成一單生意，而過程亦相當輕鬆。
接下來，要去添置家俬了。
按著穎妍描繪的理想家居來佈置，選一種迎合她的風格。
由梳化到餐桌，由餐桌到衣櫃，由衣櫃到床褥。
雖然不是每一項細節她也有提及過，不過我一概知道她喜歡的種類。
一個月過去，新屋已經佈置好。
因為是租住的關係，沒有大裝修，基本間隔都是維持原樣，但每件傢俱的擺位，都充滿著細節。
考慮到這會是兩個人合住的單位，我在大廳中巧妙地弄出了對稱的格局，即使共同使用，也不會感到侷促。
房間方面重新油過淡紫色的牆，是穎妍喜歡的顏色。
在牆上掛了幅壁畫，在壁畫背後裝了個偷聽器。
好了，我就不像空間改造王一樣逐項細節介紹。
反正，這就是穎妍絕對會心動的佈置。
筱清明天早機便會到香港，問題是她會對我言聽計從嗎？即使我要求她做些不太道德的事，她會照做嗎？
有錢使得鬼推磨吧。
凡事也講求包裝，當筱清看見我這個老闆年青有為，提供的員工宿舍既便宜又寬敞舒適，只要把話說得婉轉一點，我相信她還是會乖乖照辦。
「我們公司都是在家工作的，沒任務的時候可以隨便逛逛，但在工作時間內，我一找你，你要馬上回覆。」我對筱清說。
「那麼好？」她說，一屁股坐在那個「員工宿舍」的梳化上。
「不要想得太輕鬆哦！可是會很忙的！」
「那我第一個任務是什麼？」
「別著急，讓我們先簽約。你先看看。」我遞出一份合約。
「哦好喔…」筱清在包裡拿出她的眼鏡，開始看合約上的條款。
「除了合約，還得簽一份保密協議。我們這行幹偵探社的，最怕資訊外洩。」在她看著合約之際，我再掏出一份保密協議。
「好的好的。」她抬起頭接過。
我草擬的合約並不詳細，只有短短一頁紙的內容，但我加上了一項略為有點古怪的條款，我不想筱清多問，所以在她差不多看到那一條時，故意說出「保密協議」的事，人無法一心二用，她的注意力被我的說話轉移，加上我整個人就站在她跟前等她，想必她一定會不加思索地簽名。
保密協議，說穿了只是有雙重用途的幌子，一來讓她保密，二來讓她簽得乾脆。
不過即使她多問，我亦沒有什麼需要隱瞞，只是可以藉機測試一下筱清的性格，看她是粗枝大葉還是心思慎密。
看來比較像是前者，那我真的是選對人了。
「簽好～老闆，多多指教囉！」
「好的，今天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再和你說一下任務內容。」
「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