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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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程中,連空氣都彷彿帶著重量,阿文一步一步走,每一步抬腳都沉重得令人疲累。

然而,心的負荷才是最難承擔的部份。

回想起自己剛才對阿怡破口大罵,回想自己面目猙獰地責怪她…

回想起那個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阿文責怪著自己,同時又覺得這是必然的結果。

阿文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重視公平,重視溝通,亦重視邏輯。

然而當他遇上阿怡的時候,兩者相處的模式完全違反了他一直以來的原則。

阿怡對阿文好,卻不容許他回饋。

阿怡對阿文好,卻藏著自己的過去。

阿怡對阿文好,卻三番四次在阿文想要拉近距離的時候把阿文推開。

阿文鑽進了思考的死胡同,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假設阿怡不喜歡自己,那要怎麼解釋她的態度以及各種各樣的曖昧行為?

假設阿怡喜歡自己,又要怎麼去解釋她什麼事都不願意和自己分享,連小小一樣禮物亦不願意收下?

在一開始,阿怡接近阿文的時候,阿文其實沒有太在意對方是否喜歡自己,然而當日子累積下來,當阿怡態度開始變得明確,阿文亦開始在意這段關係。

他只是想搞個清楚明白。

要不是那回事的話,就別浪費大家時間,要是你也搞不清的話,就讓我來令關係變得清清楚楚。

做法是極端了點,但總比受著不明不白的折磨來得好。

他覺得這樣和阿怡劃清界線,對日後大家都好。

畢竟快要成為朝夕相對的同一個部門的同事。

可是,當阿文回到家中,攤坐在梳化上的時候,眨了眨眼而已,淚水就淌了出來。

沒有痛哭,而是一滴又一滴,像零星的小雨點一樣,靜靜落下。

腦海內一時一片混濁,一時又一片澄明,心偶爾會像忽然懸空,又偶爾會像突然墜落…

阿文換了個姿勢躺在梳化,模糊之間,睡著了。

一周過去,疲勞的來源卻不是工作。

阿文還真是第一次和一個女生相處得那麼辛苦。

記得很久以前,喜歡了一個一同兼職打工的女生,一開始相處得還算不錯,然而當阿文開始有進一步行動時,例如言語變得曖昧的時候,那個女生便開始轉變自己的態度,亦慢慢拉遠和阿文的距離。

阿文亦都知難而退,因為對方的態度亦相當明確,亦免得自討沒趣。

事隔數年,阿文和當初那位女生仍然是朋友,還偶然會約出來進餐。

其實男女之間的純友誼並不難發展,只要雙方都以明確的態度表示出對對方沒意思就可以了。

然而當阿文和阿怡相處的時候,那種模梭兩可真的叫阿文抓狂。

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累積,令阿文身心俱疲,甚至在今天來了一次大爆發。

阿文雖然後悔,卻又覺得這是必然的結果,不過是把它推早了而已。

理性拚命說服自己不要介懷,可是感覺卻糟透了。

阿文這一覺一睡睡了四個多小時,饑餓感把他喚醒過來。

看一看電話,已是凌晨一點。

顯示時間的下方有一堆whatsapp group chat的通知,阿文滑了一滑,卻發現其中夾了一個來自阿怡的訊息。

阿文打開訊息,是阿怡向他道歉以及三兩句解釋。

解釋她為什麼這樣那樣諸如此類等等的。

然而阿文卻不是想要她的解釋,只是想要一句「我其實重視你」而已。

甚至連「我喜歡你」都不奢求,只是想得知對方重視自己而已。

可是那些解釋當中,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擱下電話,嘆一口氣…

還是算了吧。

兩天過後,是阿怡到阿文部門上班的第一天。

可笑的是,她竟然若無其事地,如往常一樣和阿文相處。

就像前幾天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阿文是不知道她這種心態,不知道為何每次自己想要退後,每次自己想要離開,阿怡總是要擺出不捨得的姿態。

玩具而已,有什麼捨得不捨得嗎?

還是你沒法找到比我更好玩的玩具?還是其他人和我不一樣,總是不死心地被你攏弄完一次又一次?

儘管阿文覺得阿怡不是這種女生,卻無法解釋她的行為。

是不是這種女生其實也沒差吧,就結論而已,無論阿怡是或不是,都令阿文產生了被玩弄的感覺。

看著眼前的阿怡,阿文胸口扭作了一團,異常難受。

即使她仍然以如常的態度和自己相處,只是自己已經不想再身陷其中,連和她說句話也要想清楚當中內容有否曖昧成分。

久而久之,阿文連回阿怡話也不想回。

嗯、喔、哦等等單詞代替著答話。

這樣慢慢遠離就好了啦,不要再在不明不白的關係上糾纏。

正當阿文這樣想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件事。

就是阿怡的職位竟然和自己一樣。

原本他部門請新人是請junior階級的,阿文萬萬沒想到阿怡竟然一入職就升職。

當初阿文可是用心拚命工作了一年多才獲晉升,而阿怡卻直接升職了。

這點難受原本不算什麼,最難受的是,她竟然連這種事都沒有告訴自己。

火燒三丈都不足以形容當下的憤怒情緒,阿文先是去找部門主管bill哥問個明白。

「係呀…」

換來這樣簡潔的一個答案。

那我和阿華算什麼?努力工作後換來和一個無相關工作經驗的人平起平坐?

因為那個是阿怡,所以原本這件事是可以接受,但前題是,為什麼不告訴我?

明明是我引薦你來見工面試,明明是我幫你好話說盡,明明是我給你功課上的意見,然而當你獲聘了,而且職位升了,都不和我說?

我是比玩具還不如吧。

「吓?你覺得唔使同我哋講聲?你就咁升佢?佢係有幾做到嘢呀請問?」阿文首先找bill哥出氣。

「咁…有好多原因啦…」

「有咩原因都好,係唔係應該同我哋講聲呢?咁樣好唔尊重我哋一班junior入職好俾心機做嘢嘅同事喎!」阿文說。

「屌我咁撚高層,做決定使唔使通知你先?」

「屌你擺個高層款出嚟講落去無意思啦,我辭職。」

說完後阿文就遞了信,然後去找阿怡晦氣。

「你當我係咩?」阿文把阿怡捉了去平台講數。

「唔係你諗咁樣㗎…」

「你次次都剩係識講唔係我諗咁樣,你有冇邊次可以真係講下件事呀?」

「咁我以為…你哋一早知呀嘛…」

「吓?你係太唔熟悉我定真係無當過我係咩?如果我係知我會唔衝埋你問你做咩唔同我講?」

「咁我真係以為你知呀嘛…」

「咁你就無以為過我有可能唔知?就算我真係知,由你把口講出嚟係唔係真係咁難?而家講緊係我介紹你嚟做,份功課係我幫你睇,請咗喇,升埋職喇,連同我報個喜都有難度?你係唔係真係咁自以為是呀?」

「唔係呀唔係呀…」

「你成日乜都唔講,諗住其他人會知會知,然後其他人唔知你又覺得俾人誤會咗誤解咗,痴線個世界唔係圍住你轉㗎ok?」

「我唔知講咩…」

「算啦我真係以後都唔想同你講嘢。」

阿文覺得自己已經受夠,真的受夠。

也許由一開始,眼前這個人只是當自己是個玩意,心情好的時候就對他好一點,心情差的時候就什麼話都不說。

真的受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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