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下雨天躲雨的屋簷

盛夏到處逛街後隱約的汗味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小徑

晚上一起踱步的海傍

巴士上能看見你倒影的車頭位置

總是被你蕩得很高的韆鞦

散發著濃烈紙張氣味的舊書店

滿載回憶的海洋公園

總是輸給你的遊戲機中心

……

這一切一切，我都想繼續和水水經歷、體驗……

「你做咩發晒呆咁嘅？」身旁的子華問我。

他是子華，我的男朋友。

他用行動告訴我，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只要我回頭，他一直也在。

因為我的關係，他同樣沒有應考高考最後一科。

那天在自修室，我接到媽咪電話，告訴我爸爸出事了，同在自修室內的子華察覺到我的異樣，追了出來。

他不斷擔心地發問，問我用不用找水水幫忙。

不，我唯獨不想打攪他應考。

子華卻始終放不下心，在他苦苦糾纏下，我和他坦白了家裡的狀況。

無巧不成書，他說他的家鄉也在上海，家中一些世叔伯有點人脈，說不定能幫上手。

僅僅是為了我，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最後，我無法拒絕他的告白。

尤其當我知道水水和芷若走在一起之後。

「無，無事呀。」我回答。

「唔使咁擔心uncle喎，一有咩消息我啲世叔伯就會話我知。」子華用力摸了摸我的頭。

「嗯……」沒有壞消息，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爸爸至今已經失蹤四個多月，中國地大脈搏，要找一個失蹤人口比大海撈針還難，我已經不再心存盼望……

只是媽咪她……

不知是不是爸爸一年只有數個月在家的關係，我從來沒見過他和媽咪吵架。

每當他在家的日子，他總會做妥所有家務，無論下廚洗碗還是洗衫拖地，他都一手包辦。

媽咪的面上總是掛著幸福的微笑，經常私底下對我說爸爸就是她一生做得最對的選擇。

爸爸和媽咪就像我和水水，同樣是青梅竹馬，到最後順理成章地步入教堂。

我羨慕這種一直相愛的關係……

也許不曾驚天動地過，但卻平平淡淡、細水長流……

這種簡單又奢侈的願望，會在我和子華之間成真嗎？

我不知道。

不，我是知道的……

如果對水水的感覺才是愛情，那麼，我永遠沒辦法愛上另一個人。

我永遠無辦法在其他人身上找到對他的感覺。

我越是愛他，越不能面對他。

我不能接受他和我最好的朋友發生關係……

「你放唔低澄渢？」子華問。

我不懂回答。我不捨得傷害他。

「或者我哋，都係做返朋友啦，哈哈！」他突然發出豪爽大笑說出這一句。

「曾經擁有過，我就心滿意足架喇！既然你個心都唔喺我到，我留住你個人又有咩意思？」他繼續說。

「……」

「詩雨，多謝你嘅善良，證明我真係無鍾意錯人，哈哈！」

我聽到後不斷擰頭，想要否定他的說法，卻依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眼角不經不覺滲出了淚水，我甚至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哭，只覺得很難過……

「唔好喊啦傻妹，我下咗好大決心先同你講架……」子華都開始哽咽起來。

「嗯……嗯……嗯……」我努力止住淚水，卻止不住對他的感激之情。

「最後最後，等我送多你一次返屋企，可以嘛？」

「嗯……嗯……」我努力點頭。

子華到最後都帶著笑容送別我，在別過面的一瞬間，我才終於對他產生了些微喜歡的感覺。

我不會忘記你的。

子華的決定使我明白到，愛一個人，不一定要佔有。

既然我無辦法接受水水和芷若間的事，我會離開他們的世界。

於是，我寫了一封信給他。

很多年後，芷若患上癌症。

她才終於告訴我，當年子華告訴她我家出了事，而她則把水水騙到台灣找我。

在愛情的世界裡，存在著時差……

我的秒針和他的分針，並沒有同步地移動著……

一圈過後，相互交錯，再找不回一致的步伐……